在京市的新家里简单归置了行李，杨柳和秦宴秋商量着，该正式去冯家拜访了。冯志远帮了这么大忙，冯司令和叶阿姨又一直热情相邀，于情于理都该尽快上门道谢。
第二天上午，两人特意去了趟附近的副食商店。这年头物资虽不丰裕，但好歹是京市，又是年节刚过，柜台里总算有些东西。
秦宴秋和杨柳买了两瓶不错的白酒、一盒京式点心匣子、水果自己从老家带来的自家做的辣椒酱听说冯司令格外爱吃辣。东西不算多贵重，却是实实在在的心意。
冯家住在部队大院深处一栋独立的小楼里，环境清幽，门口还有哨兵站岗。通报过后，没一会儿，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和急促的脚步声。
“来了来了！” 冯志远率先冲出来开门，身后跟着一位身材高大、穿着旧军装却精神矍铄的老者，以及一位面容和善、气质温婉的中年妇人，正是冯司令和冯母叶晶。
“冯司令，叶阿姨，打扰了。” 秦宴秋立刻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态度恭敬。
杨柳也跟着微微鞠躬：“冯司令，叶阿姨好。”
“哎呀，讲究这些虚礼干嘛，快进来快进来！外面冷！” 叶晶阿姨热情地上前拉住杨柳的手，上下打量着，眼里满是笑意和慈爱，“志远整天念叨，可算把你们盼来了！”
冯司令也笑着打量秦宴秋，用力拍拍他的肩膀：“好小子！比在东鲁那会儿更精神了。干得不错，这次来进修，好好学。”
他的目光又落到杨柳身上，带着长辈的温和，“杨柳同志，欢迎你来京市。别拘束，以后没事常来家里坐。”
冯家的客厅宽敞明亮，摆设简单却整洁，透着军人家庭的利落。沙发上铺着白色的钩花垫子，墙上挂着地图和几张合影。暖壶里泡着热茶，桌上已经摆好了瓜子花生和水果糖。
叶晶拉着杨柳坐在自己身边，问长问短：路上累不累？房子看得怎么样？习惯京市的天气吗？在学校学习跟得上吗？语气亲切自然，毫无居高临下的架子，让杨柳初时的些许紧张很快消散了。
冯司令则和秦宴秋、冯志远坐在书房，谈论着军校的情况、当前的局势，以及未来发展问题。
中午，叶晶亲自下厨，和家里的阿姨一起做了一桌丰盛的家常菜，虽然没有山珍海味，但味道极好，能看出女主人的用心。饭桌上，更是把杨柳照顾得无微不至，不住地给她夹菜。
“叶阿姨，您别忙了，我自己来。” 杨柳有些不好意思。
“多吃点，瞧你这身子骨，学医辛苦，得补补！”叶晶笑呵呵的，又对秦宴秋说，“宴秋，你可得把杨柳照顾好了，不然叶阿姨可不答应。”
秦宴秋郑重应下：“叶阿姨放心。”
这顿午饭吃得其乐融融，宾主尽欢。饭后，阿姨收拾碗筷，冯司令有午休的习惯，先回房了。冯志远则兴致勃勃地拉着秦宴秋和杨柳看他新得的军事杂志，讨论着里面的文章。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冯志远跑去开门，门外传来一个清脆活泼的女声：“志远哥！我听说杨柳来了是不是？”
话音未落，一个穿着红色呢子大衣、围着白色围巾、扎着马尾辫的姑娘就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脸蛋被冷风吹得红扑扑的，眼睛又大又亮，满是笑意和好奇。正是郑舒。
“郑舒？你怎么跑来了？” 冯志远有些意外。
“我听我妈说叶阿姨家今天有客人，说是你的战友。我一猜就是杨柳他们！”
郑舒说着，目光已经精准地锁定了坐在沙发上的杨柳，立刻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几步就蹦了过去，“杨柳，你回来啦。太好了！我可想你了！”
杨柳也笑着起身，“郑舒，我才离开了一个月。” 她有些无奈的说。
郑舒这才看到旁边的秦宴秋，眨巴眨巴眼睛，赶紧站直了些，礼貌地叫人：“秦团长好！” 她听说过秦宴秋不少事迹，心里是有些佩服、敬畏和感激的。
秦宴秋对她点点头，态度温和：“郑舒同志，你好。”
郑舒挨着杨柳坐下，小嘴就开始叭叭地说个不停，问杨柳什么时候回学校，还说想和她一起回去。听到杨柳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郑舒吵着要去做客，气氛因为她变得更加活跃。
聊着聊着，不知怎么，话题就拐到了刚开学那会儿。
郑舒想起什么，噗嗤一笑，对着杨柳说：“杨柳，你还记得刚开学那阵不？吕晨哥不是去学校送你嘛？哎哟，当时我还把你当成他女朋友，当我得知你结婚了，把我吓个半死，我还和志远哥商量对策呢！”
冯志远一听提到吕晨，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看向秦宴秋和杨柳，生怕自己兄弟误会，一个劲冲着郑舒使脸色。
郑舒却没察觉，还在自顾自地说，“我当时不知道吕晨哥是受志远哥拜托去接你送你的，我看他那体贴的样子，我还以为，还以为他……”
她说到这里，似乎觉得不妥，声音小了下去，吐了吐舌头，但还是没忍住，压低声音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笑：“我还以为他谈恋爱了，你是他女朋友，结果虚惊一场！杨柳姐，你说好笑不好笑？”
她这话本是无心，只是想起当初那场乌龙误会，觉得有趣。可听在当事人杨柳耳中，却如同惊雷。
那天吕晨滚烫的呼吸和落在她脖间的吻，以及事后吕晨苍白慌乱的脸和道歉话语，所有被她刻意深埋和遗忘的尴尬与不适，被郑舒这无意间的“笑话”猛然扯开了一道口子。
杨柳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指尖微微发凉。尽管她知道郑舒完全是无心的，尽管那件事已经被定义为“误会”，但在丈夫秦宴秋面前，被这样提及，她仍感到一种无处遁形的难堪和心虚。
她下意识地抿紧了嘴唇，眼神有些慌乱地垂了下去，不敢去看秦宴秋的表情。
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冯志远脸色变了，恨不得立刻捂住郑舒的嘴。他紧张地看向秦宴秋。
秦宴秋脸上的温和笑意，在听到郑舒那些话时，几不可察地淡了下去。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脸色苍白的杨柳，又瞥了一眼着急的冯志远，最后落在还在兀自不好意思笑着的郑舒身上。
电光火石间，他已然将几人的反应尽收眼底。虽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杨柳瞬间的僵硬和尴尬，足以让他心中升起疑惑。
但他面上丝毫不显，仿佛没察觉到任何异样。他伸出手，极其自然地揽住了杨柳微微发僵的肩膀，轻轻拍了拍。
然后转向郑舒，语气轻松地将话题带离：“郑舒同志，你和我媳妇一个宿舍，平时她在生活学习上有没有什么困难，我怕她总是报喜不报忧。” 他声音瞬间打破了那微妙的凝滞气氛。
郑舒愣了一下，显然没反应过来话题怎么突然跳到自己身上了，但被秦宴秋这么一问，注意力立刻被转移，又兴高采烈地说起她们大学的事情来。
冯志远暗暗松了口气，赶紧接过话头，生怕这傻子再胡说八道。
杨柳靠在秦宴秋坚实的臂弯里，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和力量，她悄悄松了口气。
她知道，他一定察觉到了什么，但他选择不问，只是用行动告诉她——他在，他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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