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阳光正好，驱散了些许寒冷。秦宴秋换下了军装，穿着一件深蓝色外套，身姿笔挺地站在部队大院外不远处，面容平静。
他提前了十分钟到，这是他的习惯。
没过多久，一辆眼熟的军牌小轿车缓缓驶来，停在他面前。车门打开，周晓薇娉娉婷婷地下了车。
她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穿着一件鹅黄色的新式连衣裙，外面罩着米白色的薄呢子短大衣，脸上妆容精致，唇色鲜亮，手里还拎着一个小巧的皮包，整个人像一只明媚的蝴蝶。
“秦团长，等久了吧？” 她笑盈盈地走过来，声音清脆，带着掩饰不住的欢喜。
“刚到。” 秦宴秋微微点头，随后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咱们上车吧。”
她坐进副驾驶，秦宴秋则来到了驾驶位，他主动承担了司机的角色，周晓薇一看，以为他想要和自己两人一起约会，心中欢喜更甚，于是冲着原驾驶员挥了挥手，让他回去了。
车子平稳地驶向京市最大的百货大楼。路上，周晓薇试图找话题，从天气聊到时下流行的电影，又说起百货大楼新进了哪些紧俏商品。
秦宴秋在回答的间隙会看她一眼，点点头，表示在听。这种沉默中带着回应的状态，反而让周晓薇觉得自在，仿佛两人之间已经形成了一种无须多言的默契。
百货大楼里，人流如织，商品琳琅满目。广播里播放着欢快的乐曲。
周晓薇显然是这里的常客，熟门熟路地领着秦宴秋往二楼服装部走。几个柜台后的售货员似乎认识她，笑着打招呼：“周同志来啦？”
“哎，带朋友来看看。” 周晓薇矜持地笑着，眼角余光瞟向身旁的秦宴秋，见他面色如常，心里更添了几分底气。
在羊毛衫和外套柜台前，周晓薇表现得格外热情和专业。她拿起一件深灰色的羊毛衫，在手里摩挲着料子，对秦宴秋说：“秦团长，你看这件，上海产的，羊毛含量高，织得密实，又软和又保暖，老人家穿最合适，还不显旧。” 她又拿起一件藏蓝色的列宁装外套，“这件外套样子大方，料子挺括，里面衬上刚才那件羊毛衫，又暖和又体面。你母亲在老家，穿出去肯定有面子。”
秦宴秋看着那些衣物，目光专注，似乎在认真考虑。他拿起周晓薇推荐的外套，仔细看了看做工和标签，然后问道：“尺码怎么选？”
见他认真采纳自己的意见，周晓薇心中窃喜，连忙说：“一般按身高体重来，你母亲大概多高？体型偏胖还是偏瘦？”
秦宴秋大致描述了一下秦母的身形。周晓薇立刻转头对售货员说：“麻烦拿一件中码的，还有那件灰色羊毛衫，也要中码，拿过来给这位同志看看。”
售货员很快拿来。秦宴秋接过去，又仔细看了看，还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大小，最后点了点头：“那就这两件吧。围巾……有没有厚实些的？”
“有有有！” 周晓薇又领着他去看围巾，最终挑了一条枣红色、带暗格纹的纯羊毛围巾。“这个颜色喜庆，衬肤色，羊毛的也暖和。”
一个多小时逛下来，秦宴秋虽然话依然不多，但周晓薇跟在他身边，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和利落的动作，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
周围售货员投来的暧昧或羡慕的目光，更让她觉得，自己和秦宴秋走在一起，是那么般配，那么理所当然。
两人提着装好的衣物和围巾，走出百货大楼。 下午的阳光有些晃眼，周晓薇心情极好，她侧着头，笑意盈盈地对秦宴秋说：“秦团长，你母亲收到礼物肯定很高兴。”
话还没说完，对面街上，一个穿着半旧工装、风尘仆仆的高大汉子，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眼睛赤红，猛地朝他们这边冲了过来。
“秦宴秋！你个王八蛋！”
怒吼声中，那汉子抡起碗口大的拳头，带着风声，狠狠朝着秦宴秋的面门砸去。
变故突生，秦宴秋常年训练的本能让他瞬间警醒。在拳头即将触及鼻尖的刹那，他左手提着的东西未松，右手如闪电般探出，一把精准地攥住了来人的手腕，顺势向侧后方一拧、一送。
那汉子前冲的力道被巧妙卸开，脚下顿时不稳，“蹬蹬蹬”踉跄几步，“噗通”一声，结结实实地摔倒在百货大楼门前的台阶下，扬起一片尘土。
“啊——！” 周晓薇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得尖叫一声，花容失色，下意识就往秦宴秋身后躲，紧紧抓住了他的胳膊。
秦宴秋这时才看清地上的人。虽然摔得狼狈，脸上也沾了灰，但那眉眼轮廓……他心中猛地一沉！
“二哥？” 秦宴秋失声叫道，连忙松开周晓薇的手，快步走下台阶，伸手去扶地上的人。
地上的人正是杨柳的二哥，杨柏。他这年根据杨柳和秦宴秋的建议，在老家和县城之间倒腾山货土产，生意做得有声有色，人也比以前更精干了些。
这次是押送一批重要的山货来京市，顺便看看妹夫，没想到刚送完货还没去找妹夫，就撞见了眼前这一幕。
杨柏甩开秦宴秋伸过来的手，自己撑着地面爬起来，呸掉嘴里的灰土，一双眼睛因为愤怒和失望烧得通红，死死瞪着秦宴秋，又狠狠剜了一眼躲在他身后一脸惊魂未定的周晓薇，牙齿咬得咯咯响。
“别碰我！秦宴秋！你还有脸叫我二哥？” 杨柏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指着周晓薇，“她是谁？啊！光天化日之下，你跟这个女人拉拉扯扯，逛商场买东西？你把我妹子杨柳放在哪里？柳柳才走了多久？你就耐不住寂寞了，你个混蛋玩意！”
他越说越气，想到妹妹远在海外辛苦求学，想到妹妹提起秦宴秋时眼中幸福的光，再看看眼前这一对狗男女，愤怒再次涌上心头，不管不顾地再次抡起拳头，朝着秦宴秋的胸膛狠狠砸去。
“杨柏！你听我解释！” 秦宴秋急忙开口，脚下却没躲。他知道，此刻任何闪避或还手，都只会让误会更深，让杨柏更怒，也让身后的周晓薇产生不必要的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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