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在荒寂的庭院中缓步而行，晚照忽然停下脚步，眼眶微微发红。苍雪轻声安慰：“阿照，至少现在我还在你身边。”
晚照哽咽着点头，苍雪伸出双臂环住他，轻轻拍抚他的后背，像安抚孩童般柔声低语。晚照将下巴轻抵在她发间，眼泪仍然是止不住地落下来。
在清冷的夜色中，晚照贴着苍雪柔软的心跳，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慰藉与安宁。
漫步至福清源地深处，他们意外在后厨发现了一些残留的米面。晚照将食物仔细收拢成袋，扛在肩上，对苍雪说道：“雪儿，今晚总算也能和兄弟们喝上一顿粥了。”
苍雪唇角微扬：“好。”
晚照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面颊：“你终于笑了。”
“我一直没有笑？”
“嗯。”晚照点头，二人相视而笑，虽然笑容中带着苦涩，却心意相通。
他和苍雪二人并肩而行，将那一袋粮食米面背到了主殿里。
在主殿已经点起来火堆，今日运气真好，鹰卫队竟然在山上捡到一只被冻死的野猪。
那一头大野猪少说也有三百来斤重，无论如何也够这里的一行人吃一晚。
主殿中央燃起的篝火将壁画上的神佛映得忽明忽暗。那只冻僵的野猪被架在火上烤得滋滋作响，油脂滴落火中溅起星点金光。鹰卫们见苍雪二人到来，连忙让出靠近火堆的位置，用匕首片下最嫩的里脊肉递给他们。
众人又见晚照竟然带来了米面，虽然不多，但是熬一碗粥是绰绰有余。于是众人又分散开来，四处去找锅，架炉灶。
当米粥的香气混着烤肉味弥漫开来时，殿内响起一片满足的叹息。众人狼吞虎咽，连苍雪都捧着粥碗小口啜饮，热粥让她苍白的脸颊泛起久违的红晕。
这里的人已经许久没有吃上一顿正常的饮食，在地下都是吃罐头，或者是跟着地下部落吃地下动物的肉，今日这一顿每个人都吃得酣畅淋漓，最后竟然将那一只大野猪和那一些米面吃得一点都不剩。
众人吃得高兴，将这一路上的沉闷和压抑都释放出来。
见众人高兴，晚照眉间郁结稍解：“许久没有吃到过米饭，此时若有酒，当浮一大白！”
有人笑道：“照兄，你怎么回事？怎么还想着在悲鸣寺里喝酒？”晚照一阵恍惚，以为是苍黄的声音，抬头循声看去，却发现不过是一名护卫正和他开玩笑。那声线，竟然和苍黄有几分相似。
晚照怔愣了一下，笑了笑。
苍雪笑道：“末日当前，还讲究这些忌讳做什么？”
此言一出，众人开始起哄：“院长大人金口玉言，她都不在意，我们自然就无拘无束，听说这寺庙地下一般都有僧人偷偷埋着几坛好酒，不知道是也不是？能不能寻到？”
长夜漫漫，众人无聊，便开始分派几人分成一个小队分散去寻酒，若谁先寻到，要喝一大坛。
且不说悲鸣寺下面是不是真的藏了酒，只是这一群人从菊序死里逃生出来，没有过过一天的安稳日子，长期生活在地下心情窒闷，不过是想借由头驱散连日阴霾。
苍雪和晚照自然也知道这一点，便都由着他们去了。
殿内很快只剩他们二人，火光在晚照盲眼中跳动成金色的光斑。
二人吃得饱足，互相依偎着竟然打起了盹来。
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只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惊悚的喊叫声。
苍雪和晚照二人如今都睡得浅，稍微听到一些动静便立刻站了起来，面对着来人的方向。晚照将手中的回首剑抽出，侧身拦在苍雪的身前，大声道：“怎么了？”
只听来人道：“那边……那边的石佛前面……冻死了许多人！”
苍雪闻言立刻睡意全无。
悲鸣寺占地十分广阔，地上地下各色机关复杂，他们去看了几乎所有悲鸣寺的房舍庙宇，却还没有去过丛林里找过。即便是他们过来的石佛那一带，也还没有人去看过。
来人又道：“那一边还死了不少人，瞧这些衣装打扮，都是老百姓的样子。还有一些人做僧人的打扮。但是这些人里，许多人身上都有紫色的纹线……”
“他们死于裂死病？”
“不是。”那人摇摇头，“裂死病尚未发作得很深，这些人应当也是遇到了朔风被生生冻死的。”
苍雪肃然道：“走！我们去瞧瞧！”
陆陆续续又有几名鹰卫奔过来，报的也是类似的事情：在石佛前，冻死了不少僧人和百姓打扮的人。
苍雪二话不说，提起脚步着鹰卫队往石佛那边奔去。晚照也跟着跑出主殿。
在从悲鸣寺的主殿通往石佛需要穿过一片树林，那树林原来生得茂密，因此往日也只有住持和一群有声望的僧侣过去坚持过去做早课。而早课要求环境清幽寂静，因此从主殿的建筑群到石佛只有一条僻静深幽的小路，如今被风雪已经吹得看不到了。
密林中时不时有倒伏在地上的树木，支起来的树桠被冻成奇形怪状的样子，在黑夜中显得张牙舞爪，更是平添了诡异的气氛。
苍雪跟着鹰卫队的脚步走得急促，但路况崎岖湿滑，速度并不能加快。
这一路上既没有鸟兽的鸣叫，也没有任何淅淅索索的脚步声，周遭在银白色的月光下显得格外静谧。
雪地上的脚印很新，都是鹰卫来回踏出来的浅坑。
苍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发现雪地里散落着各式脚印——有些已被冻硬，边缘结着冰碴，显然不是新痕。
好在石佛虽然只是在里面上露出了一个巨大的头，但即便只是一个佛头，也建得十分高大，在月色下远远也能隐约见到，因此苍雪他们在密林中不至于迷失了方向。石佛建的是苏神的样貌，在月色下，苏神的面色平和，一双眼似开似合，目光朦胧，平静地注视着远方。也不知石佛的附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苍雪和晚照他们终于慢慢穿过树林，而石佛下的景象也渐渐展现在他们的眼前。
眼前是一副冰雪水墨画一般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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