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日头斜斜挂在天上，把阿婆院角的柴火堆晒得暖烘烘的，连空气里都飘着柴火的干燥气息。李云谦刚把最后一桶水倒进缸里，缸里的水面晃了晃，终于没过了缸底的青苔，他擦了擦额角的汗，抬手搭在额前望了望天色——离傍晚还有段时间，刚好够把去芦苇荡的东西都准备好。
刚转身，就见小宝抱着个竹笼从院门外跑进来，蓝布褂子的衣角被风吹得飘起来，身后还跟着喘着气的阿明，手里攥着个布包，里面鼓鼓囊囊的。
“云谦哥！你看！”小宝一进门就举着竹笼凑到跟前，竹笼是浅棕色的，竹篾编得细密又规整，没留太大的缝隙，笼门挂着根青麻绳，绳尾还系了个小小的布疙瘩，是阿明用红布缝的，看着格外讨喜，“阿明把竹笼找出来了，还重新编了笼底，说这样萤火虫站着不硌脚！早上他还跟我念叨，怕笼底松了让萤火虫掉下去呢！”
阿明站在小宝旁边，手指抠着布包的边角，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早上翻箱子找竹笼的时候，见笼底有两根竹篾松了，就找了新的竹篾补了补，还在笼里垫了层软布——是我娘给我做蓝布衫剩下的布，洗得发白了但干净，你摸，不扎手，萤火虫踩在上面肯定舒服。”
李云谦接过竹笼，指尖顺着竹篾轻轻摸了摸，竹篾边缘被磨得光滑，没有毛刺，确实比上次在阿明家见时紧实不少，笼底的软布铺得平平整整，刚好盖住整个笼底。“编得好，比镇上杂货铺卖的竹笼还规整，阿明手巧。”他笑着把竹笼还给小宝，又指了指院角那棵老槐树，“不过现在还不能装萤火虫，得先去摘点新槐叶铺在里面，跟玻璃罐里的一样，让它们有歇脚的地儿，也能让竹笼里有点潮气，免得太干。”
“我去摘！我去摘！”小宝立马举起手，抱着竹笼就往槐树底下跑，阿明也赶紧跟上，布包被他夹在胳膊底下，生怕掉了。两人踮着脚够树低处的叶子，小宝够不着高处的枝桠，就拉着李云谦的衣角晃了晃：“云谦哥，你帮我们摘顶上的嫩叶呗，上次你说顶上的叶子晒得少，最嫩，萤火虫肯定喜欢吃，也喜欢趴在上面睡觉。”
李云谦笑着点头，伸手够到槐树枝桠最顶端的部分，小心翼翼地摘下几片边缘还卷着的嫩叶——叶片嫩得发绿，透着水润的光泽，还沾着午后的潮气，摸起来软乎乎的，指尖能感受到叶片的薄嫩。“摘个十来片就够了，竹笼不大，铺太厚反而挤得慌，萤火虫飞不开。”他把树叶递给小宝，看着两个孩子蹲在台阶上，小心地把叶子一片一片铺进竹笼，又把软布往旁边挪了挪，留出空让树叶摊开，生怕把叶子弄皱了。
“云谦哥，咱们明天真能去芦苇荡吗？”小宝突然抬头问，手里还捏着片没铺好的树叶，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期待，“我刚才跟阿明说，要是萤火虫到了芦苇荡里，能飞得快一点，咱们能不能跟着它们走一会儿，看看它们晚上住在哪儿？是不是住在芦苇秆上，或者藏在芦苇叶下面？”
李云谦蹲下身，帮他把手里的树叶轻轻放进竹笼，又理了理笼里的软布：“能去，不过得等明天早上把阿婆院子里的菜浇了才能走——昨天阿婆说白菜该浇水了，不浇的话叶子会蔫。咱们再带点馒头和水，芦苇荡离这儿有点远，得走小半个时辰，路上饿了渴了能垫垫。”他顿了顿，又想起玻璃罐里的萤火虫，“对了，咱们今天得把玻璃罐里的萤火虫挪到竹笼里，竹笼透气，路上提着也方便，不然玻璃罐沉，还容易晃洒了里面的水，把萤火虫淹着。”
“好！那咱们现在就挪！”小宝立马点头，拉着阿明就往屋里跑，“我去把玻璃罐抱出来，阿明你帮我拿个小碟子，等会儿好把罐里的水也倒进竹笼里，萤火虫得喝水！”
没一会儿，两人就抱着玻璃罐出来了，阿明手里还拿着那个喂小猫的小瓷碟。李云谦接过玻璃罐，轻轻揭开纱布——纱布上还沾着点槐树叶的碎渣，是早上换树叶时蹭上的。小宝和阿明凑在旁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罐里，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惊着萤火虫。
李云谦小心地伸出手指，碰了碰趴在树叶上的一只萤火虫，那小虫慢悠悠地爬起来，顺着他的指尖一点点往竹笼里爬——竹笼就放在旁边的台阶上，笼门开着，里面的槐叶散着淡淡的清香。一只、两只……萤火虫慢慢从玻璃罐挪到竹笼里，有只胆小的总往罐壁躲，阿明就拿着片小树叶轻轻引它：“别怕呀，竹笼里比罐子里舒服，明天带你去看芦苇荡，那儿有好多你的同伴呢！”那小虫像是听懂了，顺着树叶慢慢爬进了竹笼，落在槐叶上，尾端的绿光闪了闪，像是在回应。
等最后一只萤火虫挪进竹笼，小宝赶紧把笼门关上，系好麻绳，还特意打了个活结，怕勒太紧：“这样就不会飞出来啦！”他抱着竹笼，跟阿明一起坐在台阶上，头挨着头看着里面的萤火虫慢慢爬动，偶尔有一只飞起来，绕着槐叶转一圈，绿光映着竹笼的缝隙，在地上投出细碎的光点，像撒了把小星星。
李云谦坐在旁边的石凳上，看着两个孩子专注的模样，想起早上阿婆在灶房跟他说的话——“小宝这几天天天盼着去芦苇荡，连夜里做梦都在说‘萤火虫飞呀飞’”。他笑着起身，往灶房走去：“我去把下午蒸的馒头装起来，明天带着当干粮，再装两壶凉好的开水，路上渴了喝，省得去河边喝生水。”
“我帮你装！”小宝立马站起来，把竹笼小心地交给阿明，跟着李云谦进了灶房。灶台上放着一笼刚凉透的白面馒头，个个圆滚滚的，还冒着淡淡的麦香，是李云谦下午用新磨的麦粉蒸的。小宝拿起灶台上的油纸，小心地把馒头一个一个包好，放进阿明带来的布兜里——布兜是阿明娘缝的，上面还绣着朵小菊花，“装四个！我和阿明各一个，云谦哥两个，你力气大，劈柴火挑水都累，得吃得多点！”
李云谦看着他认真数馒头的模样，心里暖暖的，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好，听你的，装四个，要是不够，咱们路上还能找野果子吃。”他又从灶边找了两个水壶，灌满凉好的开水，盖紧盖子递给小宝，“明天早上咱们早点起，趁太阳没那么晒就出发，路上还能看看河边的野花——上次我去挑水，见河边开了好多小紫花，好看得很。”
小宝用力点头，抱着装着馒头的布兜和水壶，跑出门跟阿明分享：“阿明！咱们明天早上早点来，云谦哥说要带咱们看河边的小紫花，还能找野果子吃！”阿明一听，眼睛也亮了，赶紧把竹笼抱得更紧，生怕笼里的萤火虫被晃到：“那我晚上回家把鞋刷干净，再找个小布包，明天装野果子！”
夕阳渐渐沉了下去，把天边染成了橘红色，余晖洒在院子里，给柴火堆、槐树和竹笼都镀上了层暖光。李云谦把布兜和水壶放在院角的石桌上，又去检查了一遍竹笼的笼门，确定系紧了，才坐在石凳上。看着小宝和阿明抱着竹笼，坐在槐树下小声聊着明天的芦苇荡、野花和野果子，偶尔有萤火虫的绿光从竹笼缝隙里透出来，跟天边的晚霞相映着，整个院子都显得温柔又热闹，连风里都带着期待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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