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彻底散了时，老槐树的影子在铺面上晃出细碎的光斑，风一吹，叶子沙沙响，还带着点槐花的淡香——不知何时，枝头已缀了些米白色的花苞，藏在绿叶间，不细看几乎发现不了，却把清甜的香气揉进风里，混着卤味的醇厚，在巷子里漫开。
李云谦刚把拌好的卤海带端出来，青褐色的海带切得匀整，裹着香油和陈醋，还撒了点新切的葱花，绿白相间，看着就开胃。他刚摆上柜台，就见张婶挎着个竹篮走进来，篮子里放着块刚烙好的白面饼，还冒着热气，饼皮上撒着芝麻，香得很。
“云谦，刚听见卖馒头的吆喝，才想起家里面缸空了，顺道来你这儿买点卤味。”张婶笑着指了指柜台，“给我来块卤豆腐，再要半根卤猪耳，回去卷饼吃，孩子就好这口。”她说话时，目光落在那盘卤海带身上，又补了句，“这海带看着也馋人，给我也来点，拌粥正好。”
李云谦麻利地用油纸把卤豆腐和猪耳包好，又用小竹勺盛了些海带装进油纸袋里，递过去时，瞥见张婶篮子里的烙饼，笑着说：“您这饼烙得真香，芝麻撒得匀，看着就酥脆。”张婶听了乐，从篮子里掰了块饼递过来：“刚出锅的，还热乎，你尝尝，我特意多放了点糖，甜口的，配你家卤味正好解咸。”
李云谦也不推辞，接过来咬了一口，饼皮又脆又软，芝麻的香混着面香，甜意刚好，果然跟卤味很搭。他连忙从竹筛里抓了把卤花生放进张婶的篮子：“您带点花生回去，给孩子当零嘴，加了野山椒的，有滋味还不上火。”张婶笑着道谢，付了钱，挎着篮子走了，刚到门口就跟路过的王伯打了招呼：“老王，快去云谦这儿买点卤海带，刚拌的，香油味儿正！”
王伯应着走进来，手里拎着个空瓷瓶，说是要打酱油，顺便买点卤味给家里老婆子当晌午的菜。李云谦给她称了块卤牛肉，切得薄薄的，还特意淋了点卤汁，又帮他把酱油灌满瓷瓶。王伯接过东西，从口袋里掏出个布包，打开是几颗晒干的山楂，递过来：“家里树上结的，去年晒的，没放糖，酸得很，你要是熬卤汁，放两颗进去，能去腻还提鲜，比放山楂干强。”
李云谦接过来，山楂干透着暗红，闻着就酸气十足，连忙说：“谢谢您想着，我下次卤猪蹄就试试，肯定香。”说着又抓了把卤花生塞给王伯，王伯摆摆手要推辞，李云谦笑着说：“您就拿着，给老婆子解解闷，这花生软和，牙口不好也能嚼动。”王伯这才收下，乐呵呵地走了。
刚送完王伯，就见巷口跑过来两个半大的孩子，是隔壁赵叔家的双胞胎，大的叫阿明，小的叫阿亮，两人手里各攥着个小布包，跑到柜台前仰着脖子喊：“云谦哥，我们要两块卤豆干！”李云谦认出他们，笑着问：“今天怎么自己来买了？你娘呢？”阿明从布包里掏出几枚硬币，踮着脚放在柜台上：“娘在给我们缝新衣裳，让我们自己来买，说中午配粥吃。”
李云谦接过硬币，从瓷盘里挑了两块最大的卤豆干，还额外多夹了一块，放进油纸里包好：“给你们多一块，分着吃，小心烫。”阿亮眼睛一亮，刚要接，阿明连忙拉了拉他的衣角，两人一起说了声“谢谢云谦哥”，才捧着油纸包跑了，跑出去没几步，就听见阿亮问：“哥，我们能先吃一块吗？闻着好香啊！”阿明压低声音说：“不行，娘说要留着配粥吃，你要是忍不住，回家我分你大半块。”
李云谦看着他们的背影笑了笑，转身刚要收拾柜台，就见李父从里屋走出来，手里拿着个布袋子，里面装着些晒干的艾草。“昨天去后山采的艾草，晒得差不多了，你拿去给王婶送点，她刚病好，容易招蚊子，艾草熏熏能舒服点。”李父把布袋子递给李云谦，又说，“顺便问问她，绿豆汤还够不够，不够的话，灶上还有，让她再盛点回去。”
李云谦接过布袋子，艾草的清香扑面而来，他刚要出门，就见阿月拎着个竹篮走过来，篮子里放着个瓷碗，碗里装着些切碎的姜末。“云谦哥，我娘让我给你送点姜末，说你家卤味要是做辣口的，放姜末能去辣气还暖胃，尤其是卤鸡爪，放了姜末，吃着不烧心。”阿月把瓷碗递过来，又说，“我娘说，早上的绿豆汤很好喝，红枣也甜，让我谢谢你。”
李云谦接过瓷碗，姜末切得细细的，还带着点新鲜的辛辣气，连忙说：“客气什么，您要是喜欢，下次我让我爹多熬点，您随时来盛。”说着把手里的艾草布袋子递给阿月，“这是我爹昨天采的艾草，晒好了，您拿回去给王婶熏屋子，能防蚊子，对身体也好。”阿月接过布袋子，连声道谢，又说：“我娘让我问你，下午有空吗？她想跟你学学怎么卤豆干，说等好了也想做给街坊们尝尝。”
李云谦笑着说：“有空，下午您让王婶过来就行，我教她怎么调卤汁，保证她做的豆干跟我家的一样香。”阿月点点头，又说了两句家常，才拎着竹篮走了，刚走出去没几步，又回头说：“云谦哥，我娘说，晚上包了韭菜鸡蛋馅的饺子，让你和李叔过来吃，记得早点来。”李云谦连忙应下，看着阿月走远了，才转身回了铺子。
刚进门，就见刘叔又推着自行车过来了，这次车后座的竹筐里装着些新鲜的茄子和黄瓜，还带着泥土的湿气。“早上忘了给你带，这茄子和黄瓜刚摘的，嫩得很，你晚上要是不想做饭，茄子切了炸炸，拌点卤汁，就是道下饭菜，黄瓜拍一拍，撒点盐和香油，解腻又爽口。”刘叔把竹筐从车上卸下来，放进铺子里，又说，“我家孩子刚才吃了你给的卤花生，说好吃，让我再跟你要两把，他要带去学堂跟同学分着吃。”
李云谦笑着从竹筛里抓了三把卤花生，塞进刘叔的布袋子里：“多给您一把，让孩子吃个够，不够的话，下次再来拿。”刘叔接过布袋子，捏了颗花生剥开嚼，又说：“对了，下午镇上有卖新鲜鸭翅的，我路过的时候帮你带点，你家卤鸭翅卖得快，晚了就没了。”李云谦连忙说：“不用麻烦您，我下午自己去买就行，您也忙，别特意跑一趟。”刘叔摆摆手说：“不麻烦，我正好要去镇上给孩子买作业本，顺道的事。”
刘叔走后，李云谦把茄子和黄瓜放进灶间的竹篮里，刚要出来，就听见柜台前有人喊他：“云谦，给我来两只卤鸭翅，再要一块卤牛肉！”是隔壁杂货店的张老板，他刚送完货，路过铺子就进来了。李云谦连忙应着，从竹盘里拿出两只油亮的卤鸭翅，又切了块卤牛肉，包好递过去。张老板付了钱，刚要走，又回头说：“对了，我店里进了些新的粗布，你要是需要，下次来拿，给你算便宜点，你家铺子里的门帘也该换了，旧的都磨破了。”
李云谦笑着说：“谢谢您想着，过两天我去看看，要是合适就买两块，正好把里屋的门帘也换了。”张老板点点头，拎着卤味走了。李云谦看着柜台前来来往往的街坊，又看了看灶间里的茄子、黄瓜，还有碗里的姜末，心里暖暖的。
阳光渐渐移到铺子中央，槐花香也越来越浓，偶尔有风吹过，花瓣飘落在柜台上，李云谦伸手捡起一片，放在鼻尖闻了闻，清甜的香气混着卤味的醇厚，格外舒服。他想着，下午教王婶卤豆干，晚上去阿月家吃饺子，明天再用刘叔带的鸭翅做卤鸭翅，撒上新鲜的芝麻，日子就这么慢慢过着，有卤味的香，有街坊的暖，比什么都好。
正想着，就见小远背着书包跑过来，手里还攥着个空的布袋子，跑到柜台前说：“云谦哥，早上的卤豆干和花生真好吃，小虎说，明天还要来买，你明天还能多留两块吗？”李云谦笑着揉了揉他的头：“能，明天我多卤点，给你们留着，还要不要现在吃块卤花生？”小远连忙点头，李云谦从竹筛里抓了把花生放进他手里，看着他捧着花生，蹦蹦跳跳地跑回学堂，心里满是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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