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清晨的清溪村，是被粽叶的清香和糯米的甜香唤醒的。
李云谦刚打开药庐的门，就撞见晨雾裹着粽香从溪头飘过来，青石板路被晨露润得发亮，溪边的老柳树下，几个妇人正坐在石墩上捋粽叶，深绿的箬叶在手里翻飞，泡得发胀的糯米盛在竹盆里，莹白得晃眼。他正弯腰收拾院角的药篓，陈婆婆就挎着个竹篮走了过来，篮里装着一把把鲜绿的粽叶，还有一小袋红豆和蜜枣，篮底还压着几个刚煮好的茶叶蛋，蛋壳上浸着淡淡的茶褐色。
“云谦小哥，快接着，这是我家老头子今早去溪边摘的粽叶，嫩得很，包粽子不硌牙。”陈婆婆把篮子往他手里塞，笑着指了指溪头的方向，“你看那溪边，家家户户都在包粽子呢，王婶还说让你过去凑个热闹，尝尝她的豆沙粽，昨儿就把红豆泡上了，说要做最绵密的豆沙馅。”
李云谦谢过陈婆婆，把粽叶和茶叶蛋收进厨房，又从药庐的储物架上取了些甘草、陈皮和晒干的桂花——这是他昨晚特意准备的，想着包进粽子里，能解腻消食，桂花还能添几分清甜，尤其适合老人和孩子。他又找出一小罐蜂蜜，用温水化开，打算拌在糯米里，让甜粽的味道更温润。拎着这些东西往溪头走时，路过张大爷家，见张大爷正坐在门槛上编五彩绳，五彩的丝线在他手里绕来绕去，很快就编成了一串精致的绳结，见李云谦路过，还笑着喊住他，给他手腕上系了一根：“端午戴五彩绳，避邪纳福，你这孩子总替村里人操心，也该讨个好彩头。”
李云谦摸着手腕上的五彩绳，心里暖烘烘的，走到老柳树下，刚停下脚步，就被王婶拉着坐在了石墩上。面前的石桌上已经摆得满满当当，竹盆里是泡得晶莹的糯米，旁边放着豆沙、蜜枣、腊肉、蛋黄，还有剥好的莲子和花生，几个孩子围在桌边，伸手想去捏糯米，被王婶轻轻拍了下手背，吐着舌头缩了回去。
“云谦小哥来得正好，快来教教我们，你说的那甘草陈皮粽怎么包？”王婶把一片粽叶塞到他手里，周围的妇人也都围了过来，连正在溪边浣衣的李嫂都擦着手凑了过来，眼神里满是好奇。
李云谦接过粽叶，先将粽叶在热水里稍烫了烫，让叶片更柔韧，随后熟练地折成漏斗状，又舀了一勺混着甘草粉和桂花的糯米铺底，再放一颗蜜枣和两粒莲子，最后盖上糯米压实，手指灵巧地将粽叶翻折包裹，用马兰草紧紧捆住，一个棱角分明的三角粽就成了。妇人们看得仔细，跟着他的动作学，张嫂子手笨，折粽叶时总漏米，糯米撒了一桌子，惹得孩子们哈哈大笑，她红着脸挠挠头，李云谦便手把手教她，捏着她的手调整粽叶的角度，终于让她包出了一个完整的粽子。
“原来折粽叶要往这边压啊，难怪我总包不好。”张嫂子举着自己的成果，笑得合不拢嘴，其他妇人也陆续包出了不同口味的粽子，有咸香的腊肉蛋黄粽，有甜糯的豆沙蜜枣粽，还有学着李云谦包的甘草陈皮桂花粽，石桌上很快堆起了一座粽子小山。
李云谦还教大家在糯米里加了少许磨碎的菖蒲粉和艾草粉，“加一点这个，既合端午驱邪的习俗，吃起来也有淡淡的草木香，还能祛湿健脾，对身子好。”他说着，又从兜里掏出几个绣好的小香包，系在孩子们的手腕上，香包上绣着小巧的五毒图案，配着五彩的流苏，孩子们举着手腕互相炫耀，蹦蹦跳跳地跑到溪边，把粽子的边角料丢进水里，引得溪里的小鱼游过来啄食，溅起一圈圈细碎的涟漪。
晌午时分，各家的粽子都煮好了，灶台上传来咕嘟咕嘟的声响，蒸汽从锅盖缝里冒出来，裹着浓郁的粽香飘出院子，绕着清溪村的街巷转了一圈。村民们也不讲究，端着自家的粽子聚在溪头的老柳树下，竹篮里、瓷盘里，摆着各式各样的粽子，还有剥好的茶叶蛋和凉拌的马兰头。你尝我的豆沙粽，我品你的腊肉粽，李云谦的甘草陈皮桂花粽最受老人和孩子欢迎，清清淡淡的味道里带着桂花的甜香，解了糯米的腻，吃起来格外爽口。陈婆婆咬着粽子，连说好吃，还特意装了几个放在碗里，说要带回家给卧病在床的老伴尝尝。
溪边的石桌上，欢声笑语不断，张大爷拎着一壶自酿的米酒过来，给李云谦和几个老伙计倒上，米酒的醇香混着粽香，在空气里酿出几分微醺的甜。孩子们吃完粽子，就跑到溪边玩起了斗草的游戏，拿着艾草和菖蒲互相拉扯，输了的孩子要把手里的香包给赢的人，闹作一团。李云谦坐在石墩上，看着眼前的景象，手里捧着一杯温茶，茶里飘着几片菖蒲叶，耳边是村民们的谈笑声和孩子们的嬉闹声，鼻尖是粽香、药香和草木香交织的气息，心里满是安稳。
陈婆婆咬着粽子，看着溪里嬉闹的孩子，又看向身边忙着给老人递粽子的李云谦，笑着对王婶说：“自打云谦小哥来咱们清溪村，这日子是越过越有滋味了，端午不仅有香包，还有这么多新奇的粽子，以前哪想过粽子里还能加甘草陈皮和桂花哟。”
王婶点点头，往李云谦碗里塞了个腊肉粽，“这孩子心善，又有本事，把咱们村当自个儿家，咱们也把他当自家人疼。以后每年端午，都这么热热闹闹的才好。”
李云谦听着她们的话，心里暖融融的。他抬头看向清溪村的方向，家家户户的门框上挂着艾草菖蒲，青石板路上飘着粽香，孩子们的手腕上系着五彩绳和香包，溪水里映着蓝天白云，炊烟袅袅，笑语声声，这便是他想要的安稳，也是清溪村最动人的模样。晚风从溪面吹过来，带着水汽和粽香，拂过老柳树的枝叶，也拂过李云谦的衣角，他低头看着手背上的五彩绳，想着，这样的端午，这样的清溪村，值得他用一辈子去守护。而药庐里的药香，溪边的粽香，会年年岁岁，绕着清溪村的山水，飘向岁岁年年的端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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