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我想捧你
怀疑的毒藤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
但与此同时,另一种更尖锐的直觉破土而出——回顾他所有的“刻意接近”、“诡异讨好”、甚至今晚直播那番“青梅竹马”的暧昧引导……
真的,仅仅只是“喜欢”那么简单吗?
喜欢一个人,会是这样步步为营、计算精密的吗?
他的“好”,他的“资源”,他的“铺路”,底色里是否浸染着更复杂的、连他自己都未必全然清楚的掌控欲和……某种偏执的“塑造欲”?
她看不透他。
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深处,像是藏着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渊,表面平静,内里却涌动着她无法理解、也本能抗拒的暗流。可悲的是,她现在,确实无法离开他。
他的资源,他的剧本,他承诺的“捧”,是她目前挣脱泥潭、站稳脚跟最直接、也最有效的阶梯。这认知让她感到一阵冰凉的无力,也让她刚刚竖起的尖刺,有了片刻的迟疑和……麻木。
良久,颜聿极其缓慢地、几乎听不出情绪地,吐出一个字:“好。”
紧接着,像是为了迅速巩固这脆弱的协议,她生硬地转换了话题,回归到最初、也最安全的领域:“我信你。所以,要聊的工作是什么?”
她的声音里听不出信任,只有一种公事公办的、近乎疲惫的妥协。
但这妥协,是有底线的——仅限于“工作”。
郁思恩似乎对她的反应毫不意外,甚至,那平静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了然的微光。
他向前半步,拉近到一个足以低声交谈、却又不至于令人反感的距离,语气是一种经过精确计算的、理性而富有说服力的平稳:
“我想捧你。”他开门见山,目光灼灼,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这不是请求,也不是施舍。这是一项投资,一份邀约。我不想听你拒绝——至少,在听完我的全部条件之前。”
“你完全可以把这看作一次纯粹的合作。”
他微微摊开手,姿态坦荡:“我提供平台、资源、最顶级的团队,把你推向你应该在的位置。你付出天赋、努力,以及……配合。我们各取所需。我得到我想要的商业回报和……成就感。你获得你梦寐以求的事业、话语权,和再也无人能轻易撼动的地位。双赢。”
他语速平缓,逻辑清晰,每一句都敲在颜聿目前最核心的需求点上。
然后,他话锋极其自然地一转,仿佛只是顺便提及一个无关紧要的附加条款:
“至于那些你不想要的……”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意有所指,“比如,超出合作伙伴范畴的‘关心’,或者任何让你感到不适的‘靠近’……我会学习接受,也会尝试调整。”
这番话,太“漂亮”了。
漂亮得几乎无懈可击。
摆事实,讲利益,给足空间,甚至做出了“让步”的姿态。将一个野心勃勃的“养成计划”,包装成一份互利互惠的、理智冷静的“商业合同”。
可颜聿不是傻子。
她听懂了那华丽的包装纸下,未竟的余音。
“学习接受”、“尝试调整”——这意味着,他并未放弃,只是换了一种更隐蔽、更“尊重”她底线的方式,继续他的“围猎”。
他将自己的欲望,巧妙地织进了事业的蓝图里,让她难以拒绝,也无法彻底剥离。
一阵冰冷的疲惫感席卷了她,但随之升起的,是一种更尖锐的、想要撕破这层温情的伪装的冲动。
她抬起头,目光如淬火的冰锥,直直刺入郁思恩那双看似平静的眼底,问出了一个盘旋在心底许久、却始终未曾问出口的问题:
“郁导,”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力量,“直播的时候,回答所有问题,我都很坦然。
但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没问,也没人问过我。”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地问:
“如果没有你,郁思恩,我颜聿,到底能不能成功?”
“以及,”她的目光没有丝毫偏移,问出了那个最核心、也最致命的问题,“你希望看到的,是我的成功本身,还是一个……永远打着‘郁思恩造就’烙印的、我的成功?”
“你希望的,是我的未来里‘一直有你’,还是……我的未来,‘必须’有你?”
嗡——
话音落下的瞬间,仿佛有无形的钟磬在两人之间轰然作响。
郁思恩脸上那完美的、理智的、掌控一切的面具,终于出现了一丝清晰的、无法掩饰的裂纹。
他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一直平稳的呼吸,有了一个极其短暂的凝滞。
那是一种被猝不及防刺中心脏最隐秘角落的震动,一种精心构建的叙事被当面拆穿的……狼狈,以及,一丝被彻底看穿的、冰冷的羞耻感。
她看出来了。
她不仅看出来了,还如此直接、如此犀利地,将问题血淋淋地剖开,摆在了他的面前。
他希望的,究竟是什么?
是一个独立的、强大的、闪耀的颜聿?
还是一个永远需要他、依赖他、身上刻满他痕迹的“作品”颜聿?
这个问题,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不仅划开了他们之间那层薄薄的合作假面,也划开了郁思恩自己都未必敢深窥的内心。
那里面,混杂着欣赏、欲望、掌控、投射,以及一种近乎扭曲的、想要将美好事物打上自己专属标记的冲动。
沉默,在两人之间延展。不是尴尬,而是一种被彻底剖开后、短暂裸露的真空。
郁思恩能清晰感觉到,自己那被精心包裹、层层递进的意图,在颜聿那句平静的诘问下,像被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划开了最外层的温情脉脉,露出了底下冰冷而坚硬的逻辑内核。
他确实词穷了。
不是因为他没有答案,而是因为任何粉饰太平的答案,在她那双清冽见底的眼睛注视下,都显得虚伪而徒劳。
他低估了她。
不是低估她的聪慧或敏锐,而是低估了她挣脱一切、哪怕是最精致牢笼的决心。
她想要的独立,不是虚张声势的口号,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对“自我所有权”的扞卫。
但这无伤大雅。
一丝近乎轻松的笑意,重新攀上他的嘴角,驱散了那短暂的凝滞。
他确实不怕。
他甚至享受这种被她看穿一部分,却又笃定她无法彻底摆脱的感觉。
就像一位高明的棋手,不介意被对手看穿一两步棋,因为他早已看到了十步、二十步之后,看到了棋盘上资源、位置、乃至“势”的绝对差距。
一只羽翼初丰、渴望搏击长空的蝴蝶,固然美丽,但它此刻所能借力的,也只有他掌心托起的那一阵风。
放她高飞?当然可以。
他甚至乐于见到她飞得更高、更远。
因为飞得越高,她越能证明他“眼光”的独到,他“托举”的力量。
而更重要的是,在演艺圈这个巨大的、复杂的生态系统里,仅有决心和天赋,是远远不够的。
她需要剧本,需要团队,需要曝光,需要运作,需要将天赋转化为无可指摘的实绩……这些,恰恰是他最擅长提供,而她目前最难以独立获取的。
于是,那抹无奈的笑容里,调侃与笃定各占一半。他微微向后,靠在了冰冷的设备箱上,姿态重新松弛下来,目光却依旧锁着她,带着一种欣赏珍稀猎物挣扎般的、居高临下的兴致。
“你知道吗?”
他开口,声音恢复了那特有的、带着些许磁性的平稳,甚至比刚才更柔和了几分。
“你最让人……着迷的地方,恰恰在这里。”
他顿了顿,像是在寻找最贴切的措辞:“明明可以利用的捷径就摆在眼前,明明可以倚仗的力量触手可及,你却偏偏要自己闯出一条路。”
他摇了摇头,笑意加深:“这种近乎天真的倔强,和不肯沾一点灰尘的骄傲,在这圈子里,真是又罕见又有趣。”
是夸赞。
真诚的夸赞。
但每个字底下,都涌动着暗流——“利用他人”、“捷径”、“倚仗的力量”,指向的是谁,不言而喻。
而“天真”、“倔强”、“骄傲”,在娱乐圈的语境里,往往与“不识时务”、“不懂变通”、“自讨苦吃”紧密相连。
他在赞美她品质的同时,也在为她“定性”,为她看似独立的选择,打上“不成熟”的潜在标签。
更深层的暗示是:看,你本可以轻松地依靠我,却偏要选择那条更艰难、也更可能失败的路。
你的“独立”,在我眼中,带着孩子气的、令人怜惜的固执。
颜聿听懂了。
她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嘲讽的冷意,但脸上却分毫未显。
她甚至顺着他的话,微微偏了偏头,嘴角勾起一个极浅的、几乎可以称之为“受教”的弧度,语气平静无波,甚至带着点恰到好处的、被前辈点醒后的“恍然”:
“哦?”她轻轻应了一声,目光坦然地迎上他的审视。
“郁导看人,果然很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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