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姜家这间破败的茅屋,成了姜旭与那无形阴秽之气角力的战场。
他不再像初来时那般,只能被动承受那蚀骨的寒意,或是绝望地尝试汲取那污浊不堪的“灵气”。那截由劣质朱砂异变而来的黑色“法器”,成了他手中唯一的武器,也是他窥探这村子秘密、乃至恢复力量的一线希望。
过程远比想象中更加艰难和凶险。
“导阴归元”的法诀每一次运转,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他需要极其精准地控制着体内被初步提纯的阴气,既要保证其引动外界秽气的效率,又要严防失控,重蹈第一次那险些爆体的覆辙。精神的损耗巨大,往往一次尝试下来,他便头痛欲裂,眼前发黑,需要瘫坐许久才能恢复一丝力气。
而那截黑色“朱砂”的容纳也并非无限。当它吸收的阴秽之气达到某个临界点,表面便会凝结出厚厚的白霜,触手冰寒刺骨,甚至会影响周围小范围内的温度。姜旭不得不停下来,尝试以自身微弱的神念引导,将其中的阴气缓缓导出,要么重新散入周围环境——这无异于饮鸩止渴,要么尝试以自身为媒介,进行极其缓慢的炼化。
炼化的过程更是痛苦不堪。那精纯却充满负面能量的阴气进入经脉,如同无数细小的冰刃在刮擦、切割,带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他必须紧守灵台一点清明,以自身道骨为基,以坚韧意志为引,才能勉强将其中的一丝丝杂质剥离,转化为一缕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近乎本源的阴性能量,滋养着干涸的丹田与魂魄。
进步是微小的,几乎肉眼不可见。体内的阴寒之气并未减少太多,但性质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从原来纯粹外来的、充满恶意的侵蚀,逐渐带上了一丝被他初步“驯服”的印记。而他的精神,在这日复一日的极限压榨下,反而变得凝练了一丝,感知也似乎敏锐了少许。
至少,他现在能更清晰地“看”到,那无处不在的阴秽之气,并非均匀分布。它们如同流动的黑色薄纱,在某些地方格外浓郁,比如那棵村口的老槐树下,比如村里几处早已无人居住、彻底破败的院落,再比如……村子中央,那口据说早已干涸废弃多年的古井附近。
这印证了他的猜测,村子里的阴气,有源头,有流向。
姜晚虽然看不懂哥哥在做什么,但她能感觉到哥哥不再像之前那样死气沉沉,虽然依旧苍白虚弱,但那双眼睛里,偶尔会闪过让她感到陌生又安定的光芒。她更加卖力地操持着家务,将本就少得可怜的食物尽量省给哥哥,自己常常只喝点清水,啃点野菜根。她不再轻易哭泣,只是看向村外的目光,偶尔会流露出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向往。
这天下午,姜旭刚刚结束一次失败的炼化,正靠在墙边喘息,脸色比往日更加难看。这一次,他试图多炼化一丝阴气,结果险些导致经脉受损。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不是姜晚那轻巧细碎的步子。
“旭哥儿?晚丫头?在家吗?”一个略显苍老的女声在门外响起。
姜旭眼神微凝,示意正准备去开门的姜晚稍安勿躁。他迅速将那截已经变得幽黑、表面覆盖薄霜的“朱砂”藏入怀中,那冰冷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
姜晚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是邻居张婶,就是集市上那个压价收购绣品的胖妇人。她挎着个小篮子,脸上堆着笑,眼神却习惯性地在屋内逡巡,带着几分市侩的精明。
“哎呦,旭哥儿这气色……还是不见好啊?”张婶的目光落在姜旭身上,语气带着夸张的关切,“你说说,这读书人也真是辛苦,可别把身子熬坏了。”
“劳张婶挂心,偶感风寒,歇息几日便好。”姜旭声音虚弱,模仿着原身那书呆子气的口吻回道。
“那就好,那就好。”张婶说着,从篮子里拿出两个有些干瘪的野果子,塞到姜晚手里,“喏,山里摘的,不值什么钱,给旭哥儿甜甜嘴。”
姜晚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接过,低声道谢。这张婶平日里抠搜得紧,今日怎么转了性?
张婶又絮叨了几句村里的闲话,谁家丢了一只鸡,谁家婆媳吵了架,目光却时不时地瞟向姜旭,尤其是他苍白的面色和略显青黑的眼圈。
“……要我说啊,旭哥儿,”她话锋一转,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神秘,“你这病,来得蹊跷,怕不是普通的风寒吧?咱们这村子啊,不太平,有些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邪性得很呐!”
姜旭心中一动,面上却露出些许惶恐和书生的迂腐:“张婶何出此言?子不语怪力乱神……”
“哎!读书人就是不信邪!”张婶一拍大腿,“我可跟你说,前头李家的二小子,前阵子也是莫名其妙病倒了,浑身发冷,胡言乱语,看了多少郎中都无用!后来啊,还是他娘偷偷去后山找了王婆子,烧了道符,喝了符水,这才慢慢好了!”
王婆子?姜旭搜索着书生的记忆,似乎是个神婆,住在村子后山边缘,平日里深居简出,村民对其敬而远之,既有求于她,又惧怕她。
“还有村口那棵老槐树,”张婶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丝恐惧,“晚上可千万别从那儿过!以前有个醉汉,半夜靠在树下睡觉,第二天人就疯了,嘴里嚷嚷着看见穿白衣服的坐在树杈上……”
她絮絮叨叨说了好些村里的诡闻异事,大多与莫名的疾病、夜晚的怪影、某些特定的地点有关。最后,她看着姜旭,意有所指地说道:“旭哥儿,你这病要是一直不好,或许……也该去寻寻别的门路。王婆子虽然脾气怪,但确实有些本事。总比……总比硬撑着强啊。”
说完这些,她似乎完成了某种任务,又闲扯两句,便挎着篮子离开了。
姜晚关上门,拿着那两个干瘪的野果,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姜旭:“哥,张婶她……”
“无事。”姜旭打断她,目光深沉。张婶今日前来,看似关心,实则更像是一种试探,或者……警告?她在提醒自己,这村子的不正常是众所周知的“秘密”,并且暗示了“王婆子”这个可能的存在。
是有人指使她来的?还是她自发的好奇?
这村子里的水,果然很深。
他拿起姜晚放在桌上的一个野果,入手冰凉,果皮微微发皱。他凑近闻了闻,一股正常的、略带酸涩的果味,并无异常。
但他体内的那丝被初步炼化的阴性能量,却微微波动了一下,指向了……果子内部?
姜旭眼神一厉,指尖用力,轻轻掰开了野果。
果肉已经有些干瘪,在果核周围的纤维组织里,他看到了一丝极其淡薄、几乎与果肉颜色融为一体的……灰色脉络!
这不是自然生长的纹路!这灰色脉络中,蕴含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与村子阴秽之气同源的能量!虽然含量极少,对成年人或许影响不大,但若是长期食用……
他猛地看向姜晚:“晚晚,张婶以前给过你吃的吗?”
姜晚被哥哥突然严肃的表情吓了一跳,仔细回想,摇了摇头:“没、没有……张婶很少给我们东西的,除非……除非我帮她做了很多绣活,她偶尔会给一两个卖相不好的果子……”
姜旭的心沉了下去。
这村子,不仅仅是被阴气笼罩那么简单。连生长的作物,都可能被渗透了!
这简直是一个全方位、无死角的囚笼和侵蚀!
他看了一眼怀里那截冰冷的黑色“朱砂”。依靠这东西一点点吸收炼化,速度太慢,风险太高,恐怕在他拥有足够实力之前,他和姜晚的身体就先垮掉了。
必须找到更有效的方法。要么找到阴气源头,要么……得到那块集市老道手中的神秘黑石!那东西给他的感觉,远比这劣质朱砂异变的法器要强大和纯粹得多!
可钱从何来?实力从何来?
姜旭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两个被掰开的、露出内部灰色脉络的野果上。
一个更加大胆,甚至堪称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型。
既然这阴秽之气可以被引导,可以被储存……那么,是否也可以被……“赋予”?
他需要做一个实验。
一个关乎他们能否破局,也可能带来未知风险的实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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