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文渊带来的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温润却坚韧的暖流，迅速滋养着林天缘近乎干涸的经脉与脏腑，暂时压制住那因过度催动镇物而产生的剧烈反噬。他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但精神的疲惫与内里的创伤，绝非一时半刻能够痊愈。
“杨公，你怎么……”林天缘在杨文渊的搀扶下，一边踉跄着向山外撤离，一边忍不住问道。此刻洛阳被围，杨文渊身为朝廷柱石，理应坐镇中枢，稳定人心，冒险出城实属不智。
杨文渊神色凝重，语速极快：“皇城被围半月，粮草渐匮，人心浮动，更兼那‘九幽噬龙阵’日夜侵蚀龙脉，陛下……陛下已数日未能临朝。玄玑那妖道与一众投降派气焰日益嚣张，若非禁军统领尚能掌控部分军权，城内恐早已生变。”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林天缘，眼中带着庆幸与后怕：“我知你西行是为寻镇物，但也一直关注邙山异动。今日忽感邪阵能量剧烈波动，龙脉哀鸣稍减，便知定是你回来了，并在山中与敌激战。城内局势已至危如累卵之境，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行险一搏，若能接应到你，或可扭转乾坤！故而我带了些许死士与几位供奉，趁夜潜出，循着地气波动寻来，万幸……万幸赶上了！”
林天缘心中了然，同时也涌起一股暖流。杨文渊此举，无异于将自身生死与国运都赌在了他的身上。这份信任，沉重如山。
“那邪阵虽受重创，但根基未毁，鬼教与燕王绝不会善罢甘休。”林天缘喘息着说道，感受着身后邙山深处那依旧令人不安的邪气波动，“必须尽快返回洛阳，稳定局势，并寻机彻底摧毁阵眼。”
“我明白。”杨文渊点头，示意手下护卫加强警戒，加快行进速度。“林兄，你伤势如何？可能支撑？”
“无妨，还死不了。”林天缘咬牙坚持，暗中运转微弱的“守龙”之气，调和着体内四件镇物。经过方才那近乎自毁般的爆发，四件镇物似乎也消耗巨大，变得有些沉寂，但它们之间的联系，在那生死关头强行融合后，反而变得更加紧密了一丝，仿佛经历了淬火的精钢。
一行人不敢走官道，专拣山林小径，借着夜色掩护，向洛阳方向疾行。沿途，偶尔能遇到小股叛军的巡逻队，都被杨文渊带来的精锐供奉与死士悄无声息地解决掉。
途中，林天缘强忍伤痛，将自己西域之行的收获，尤其是关于“白虎锐金旗”以及“玄冥之眼”的线索，简要告知了杨文渊。
杨文渊听得心潮起伏，尤其是听到“玄冥之眼”可能是最终镇物“玄武承露盘”的所在时，更是面色肃然：“极北玄冥之地……看来，即便能渡过眼前洛阳之劫，未来的路，依旧布满荆棘。”
他看向林天缘，眼神复杂：“林兄，天下气运，苍生祸福，如今大半系于你一身了。”
林天缘默然，只是握紧了手中的白虎锐金旗。旗杆冰冷的触感传来，其中蕴含的锐金煞气虽因消耗而微弱，却依旧带着不屈的锋芒。他想起秦山河的嘱托，想起司马菁的牺牲，想起这一路走来所见生灵涂炭，心中那份“守龙”之志，愈发坚不可摧。
数个时辰后，天色微明。一座巍峨巨城的轮廓，在晨曦的薄雾中隐隐浮现。正是帝都洛阳！
只是，如今的洛阳，早已失去了往日的繁华与安宁。高大的城墙上布满了战争留下的痕迹，焦黑的箭痕、破损的垛口随处可见。城下，是连绵不绝的叛军营寨，旌旗招展，刁斗森严，将洛阳围得水泄不通。一股浓烈的血煞之气与怨憎之意混合着“九幽噬龙阵”残余的邪异波动，笼罩在整个洛阳上空，让这座千年古都显得死气沉沉。
而在城头之上，代表皇权的龙旗虽然依旧飘扬，却显得有些有气无力。隐约可见守城的兵士身影稀疏，士气低迷。
“情况比想象的更糟。”杨文渊面色阴沉，“叛军围而不攻，是想耗尽我们的粮草与士气，更借邪阵慢慢磨灭龙气。我们必须尽快进城！”
他示意手下发出特定的信号。片刻后，洛阳城面向邙山方向的侧门——宣辉门，悄然开启了一道缝隙。一名将领探出头来，看清是杨文渊后，连忙挥手示意他们快速进入。
就在林天缘等人即将踏入城门的那一刻，异变再生！
一股阴冷、庞大、充满了恶意的神念，如同无形的巨网，骤然从邙山方向扫来，瞬间笼罩了这片区域！这股神念，远比之前那鬼教长老强横十倍不止，带着一种俯瞰众生、漠视一切的冰冷威严！
鬼帝！即便不是本体亲临，也绝对是其一道极其强大的分神！
那神念在林天缘身上微微一顿，似乎确认了什么，随即，一个冰冷得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直接在林天缘和杨文渊的识海中响起：
“坏我圣阵，伤我长老……林天缘，你很好。”
“洛阳城破之日，便是你神魂俱灭之时。”
“这满城蝼蚁，皆因你而死。”
声音平淡，却蕴含着令人灵魂冻结的杀意与诅咒。
林天缘身躯猛地一颤，本就虚弱的他，在这恐怖的神念压迫下，喉头一甜，又是一口鲜血涌上，却被他强行咽了下去。他抬起头，目光穿透虚空，望向邙山深处，毫无畏惧。
杨文渊也是脸色发白，但他立刻挡在林天缘身前，朗声道：“邪魔外道，也敢妄言天意？洛阳乃天下正气所在，岂容尔等亵渎！众将士，迎林先生入城！”
城门彻底打开，林天缘在杨文渊与护卫的簇拥下，快步踏入洛阳城。
身后，城门轰然关闭，将那无形的神念压迫与叛军的连营，暂时隔绝在外。
城内，是另一番景象。街道空旷，行人稀少，且大多面带菜色，眼神惶恐。昔日繁华的商铺大多关门闭户，只有少数售卖粮食的铺子前排着长队，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空气中，除了战争带来的恐慌，更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颓败之气**。这是龙脉被持续侵蚀、皇朝气运衰微的直接体现。
林天缘能清晰地感觉到，脚下这座古城的地脉，如同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正在微弱而痛苦地喘息。而那源自皇城方向的、象征着人道正统的龙气，更是如同风中之烛，摇曳不定。
他的归来，重创邪阵，只是为这垂死的巨城，强行打入了一剂强心针。
但真正的危机，远未解除。
他握紧了拳，目光投向那座位于城市中心、此刻却显得有些黯淡的皇城。
接下来的，将是更加艰难的内部斗争，与时间赛跑的龙气修复，以及……与城外虎视眈眈的叛军与鬼教的最终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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