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姑苏城在灯火与寂静中交替。 与顾清辞、常自在、李铁牛分头行动后,林砚卿独自走在回听雨斋的路上。他需要借助一个安静的环境,更清晰地感应那九幅真迹的方位,并消化脑海中唐寅传承的海量信息。
怀中的幻红钥与【墨之碎片】深度融合后,对文气的感知已敏锐到极致。他能“听”到书院里学子的朗朗书声汇聚成的文气溪流,能“看”到深宅中某位老者灯下疾书激荡起的才思涟漪,甚至能模糊感知到一些古玩店、博物馆中,那些历经沧桑的古物所携带的微弱文华。
而那九幅真迹的感应,如同九颗星辰,在姑苏城的文气星图中闪烁着独特的光芒。其中一颗,位置似乎就在沧浪亭附近!
沧浪亭,苏州最古老的园林之一,历代文人雅士汇聚之所,文气浓郁,正是隐藏真迹的绝佳地点。
然而,就在林砚卿凝神感应,试图锁定具体位置时,一段更加深沉、更加悲怮的记忆碎片,自【墨之碎片】中流淌出来,如同沉寂的河床突然翻涌起往事的泥沙……
……
(记忆回溯)
弘治十二年,北京,科举考场。 年轻的唐寅意气风发,笔走龙蛇,锦绣文章倾泻而出。他自信“解元”之名已是囊中之物,前途似锦。
然而,转瞬便是炼狱。 科场舞弊案发,乌云蔽日。无端的牵连,酷吏的拷问,同乡好友的背叛……昔日才子,锒铛入狱,受尽屈辱。虽最终侥幸脱罪,却被革去功名,永绝仕途。
“此生已谢功名念,清梦应无到玉堂。” 那是怎样的一种绝望与悲愤?满腔抱负,化作冰炭置肠!离京南归的路上,昔日巴结者避之不及,世态炎凉,如同冷水浇头。
但,这并非终点。 回到苏州,他意图纵情山水,诗画自娱,了此残生。然而,某个深夜,一位神秘人(记忆碎片中形象模糊,气息却与云深不知处同源)悄然来访。
那人告知了他一个惊人的秘密——姑苏文运,正被一股来自域外的“妒煞”邪气缓慢侵蚀。这股邪气无形无质,专坏文人心境,引动纷争,使才子相轻,斯文蒙尘。长此以往,姑苏文脉将衰,文明之光将黯。
而身负绝世才情、又历经大起大落、对世情有着刻骨铭心理解的唐寅,正是构建守护文运封印的最佳人选之一。
是选择沉沦于个人不幸,纵情声色麻痹自己?还是接过这千钧重担,以残破之躯,守护一方文脉?
唐寅选择了后者。
于是,才有了后来世人眼中的“江南第一风流才子”。 他流连勾栏瓦舍,醉卧桃花庵下,看似放浪形骸。却无人知晓,每一次“醉后”的挥毫泼墨,都可能是在以自身才气为引,勾勒封印的符文;每一幅看似随性的画作,都可能隐藏着镇守文运的阵基。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这并非单纯的狂傲,更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悲凉与坚守!世人只看到他表面的风流,谁又看得穿他内心背负的沉重使命与牺牲?
他放弃了个人仕途的挽回机会,放弃了可能拥有的安稳人生,甚至不惜自污名节,将真正的自己隐藏在“疯癫”的表象之下,只为更好地暗中行事,躲避那“妒煞”邪气及其可能存在的爪牙的注意。
他以《九美图》为基,布下覆盖姑苏的大阵;以《西山草堂图》为牢,囚禁凝聚成形的“万魂妒煞”;更将自身部分文心与才气,散入九幅特定的真迹之中,作为阵基,维系大阵运转。
数百年的孤独守护,文气与邪气的不断对抗,早已消耗了他太多的心血。他那看似不长的寿命,又何尝不是这种牺牲的代价?
风流,是伪装。 疯癫,是铠甲。 在那副玩世不恭的面具下,藏着的是一颗饱经磨难、却始终未曾冷却的——文人之心,守护之魂!
……
记忆碎片如潮水般退去。 林砚卿久久伫立在听雨斋的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与敬意。
他终于明白,为何唐寅的传承中蕴含着如此复杂的悲怆与孤高。那不是无病呻吟,而是真实命运与伟大牺牲刻下的烙印。
“唐先生……”林砚卿低声自语,右手不自觉地握紧,那支“点睛”笔在掌心微微发热,“您未竟之事,晚辈定当竭尽全力!”
此刻,他对寻找那九幅真迹,有了更深的动力。这不再仅仅是为了完成任务,更是为了告慰那位数百年前,于风流伪装下独自扛起守护重任的先贤之魂!
他目光再次投向沧浪亭的方向,感应中,那颗代表着真迹的“星辰”似乎更加清晰了。
然而,他也清晰地感知到,在那颗“星辰”的周围,缠绕着几缕不祥的、充满妒恨与贪婪的污秽气息。
噬灵教,果然也盯上了那里!
一场围绕真迹的争夺,即将在古老的沧浪亭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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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十一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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