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浊流如怒龙咆哮，裹挟着被吞噬、扭曲的水灵之气与噬魂蚀骨的邪能，自巨大的漩涡中奔腾而出，直扑林砚卿。身后，那些被暗红菌毯控制的变异阴兵，眼中红芒暴射，发出无声的嘶嚎，挥舞着异化成骨刃或触须的肢体，封死了所有退路。
前狼后虎，杀机四伏！
林砚卿瞳孔紧缩，心知硬抗这噬灵大阵与变异阴兵的合击绝非明智之举。他当机立断，身形不退反进，却不是冲向那噬灵傀儡，而是如同一条逆流而上的游鱼，险之又险地擦着那暗红浊流的边缘，向着宫殿废墟的深处疾射而去！
【势之碎片】被他催发到极致，周遭一切能量的流动、空间的薄弱点、乃至那些变异阴兵扑击时带起的怨念涡旋，都化为清晰的“势”之轨迹映入他心间。他的每一个转折，每一次加速，都妙到毫巅地避开了能量最狂暴的区域，从攻击的缝隙中穿梭而过。
“想逃？入了我这九幽噬灵阵，便是瓮中之鳖！”噬灵傀儡发出刺耳的尖啸，双手印诀再变。那九根暗红晶柱嗡鸣震颤，射出一道道红光，如同锁链般交织成网，试图封锁林砚卿所有闪避的空间。同时，暗红漩涡中分出的数道较小浊流，如同拥有生命般，扭曲着从不同方向包抄而来。
压力骤增！
林砚卿感到周身的龙脉护罩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淡金色的光芒在暗红邪能的侵蚀下迅速黯淡。他咬紧牙关，将力量凝聚于一点，如同钻头般，猛地撞向侧前方一处因能量冲突而产生的、极其短暂的空间涟漪！
“噗！”
仿佛穿透了一层粘稠的血膜，眼前的景象再次变幻。那股无处不在的噬灵邪能压力骤然一轻，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原始、更加暴戾的威压！
他闯入了一片相对独立的水域。
这里似乎是宫殿群的核心，一座尚未完全坍塌的宏伟殿宇悬浮在幽暗的水中。殿宇的材质并非寻常木石，而是一种漆黑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奇异金属与巨石，上面雕刻着张牙舞爪的蛟龙与睥睨天下的帝王图纹，虽被水侵蚀，依旧能感受到昔日的霸气。
而在那残破的王座之上，一个身影巍然端坐。
不再是之前在鬼市中见到的、怨念凝聚的魂体形态，而是更加凝实，几乎如同生人！他依旧穿着那身破损的金鳞战袍，头戴歪斜王冠，但面容不再仅仅是扭曲的怨毒，更添了几分帝王的威严与……一种被强行束缚、不得解脱的痛苦。周身缭绕的也不再是单纯的黑色怨气，而是混杂了丝丝缕缕暗红邪能的、更加不祥的气息。
张士诚！或者说，是被噬灵大阵束缚、侵蚀、放大其怨念后，形成的近乎魔化的诚王魂核！
此刻，他那双燃烧着幽绿与暗红交织火焰的眸子，正死死地盯着闯入的不速之客，林砚卿。那目光中，有被惊扰的暴怒，有对生者气息的本能憎恶，但似乎……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被压制着的清明与挣扎？
“孤的……王庭……岂容……亵渎！”沙哑、破碎，却蕴含着无上威严与恨意的声音，如同惊雷，在这片核心水域炸响。仅仅是声波的震荡，就让周围的水流为之凝固、沸腾！
比之前在鬼市遭遇时，强大了何止数倍！这，才是诚王执念与噬灵邪力结合后，真正的恐怖实力！
林砚卿强忍着灵魂层面的战栗，他知道，这是最关键，也是最危险的时刻。他必须抓住那一丝可能存在的清明，说服这偏执的王者！
他散去攻击姿态，龙脉之力内敛，只维持着最基本的防护，以示并无敌意。他昂首，目光不避不闪，直视那王座上的魔影，声音清越，穿透重重水波与怨念：
“诚王！你看看周围！看看你的‘王城’！”
他伸手指向殿外那暗红光芒隐约透入的方向，语气沉痛而锐利：“那噬灵邪阵，正在抽取你的力量，扭曲你的子民，污染你的国土！你所坚守的，你所怨恨的，都成了那邪魔壮大自身的养料！你甘心吗？！甘心让你的执念，你的不甘，成为毁灭你最后这片‘基业’的帮凶吗？！”
这番话，如同利剑，狠狠刺向张士诚魂核深处那被怨念与邪能层层包裹的本心。
“吼——！！”
张士诚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周身气息剧烈翻腾，幽绿与暗红光芒疯狂交织、冲突！整个核心殿宇都在他的怒火下剧烈震颤！
“孤……不甘！！！”他猛地站起，王座为之崩裂，“朱重八！！！噬灵妖人！！！皆该杀！！！”
恐怖的威压如同海啸般向林砚卿压来，几乎要将他碾碎。
林砚卿岿然不动，继续喝道：“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困守于此，任由邪阵摆布？！与我联手，先破此邪阵，涤荡污浊，还你这片水底天地一个清净！届时，你的恩怨，再行了结不迟！”
“联手？”张士诚猩红的双眸死死盯着林砚卿，充满了讥讽与不信任，“尔等后世之人，朱贼子孙，安敢妄言与孤联手？！不过是想利用孤，图谋这水脉罢了！孤宁与城偕亡，亦不受尔等蝼蚁摆布！”
偏执！深入骨髓的偏执！即便意识到了噬灵教的威胁，他对明朝、对后世之人的恨意与不信任，依旧占据了上风。
谈判，陷入了僵局。甚至，因为林砚卿的话语刺激，张士诚的杀意更加炽烈，那混杂着怨念与邪能的恐怖力量，正在他手中凝聚，即将发出毁灭一击！
林砚卿心中焦急，知道不能再刺激他。必须找到能真正触动他，打破这偏执壁垒的东西。
电光火石间，他想起了那些在废墟中徒劳修补的忠魂，想起了他们那六百载的坚守与最后无声的放行。
他深吸一口水底那冰冷压抑的“气”，不再试图讲道理，而是用一种低沉而充满力量的声音，仿佛吟诵般说道：
“诚王可曾记得，城外那些至今仍在徒劳修补裂痕的将士？”
“他们甲胄残破，兵器锈蚀，却六百年来，未曾一刻放弃守护你的‘王城’。”
“他们告诉我，‘基业’、‘王城’、‘必须守住’。”
“他们眼中的火，与你同源，却少了几分毁灭，多了几分……守护。”
“这，就是你想要的结局吗？让你的忠臣勇士，永世沉沦于此，被邪能侵蚀，变成只知破坏的怪物，连最后一丝守护之心都被玷污？！”
最后一句，林砚卿几乎是吼出来的。
“住口！！！”张士诚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但这一次，那咆哮声中，痛苦与挣扎远远超过了愤怒。他周身凝聚的恐怖能量出现了剧烈的紊乱，那双猩红的眼眸中，那微弱的清明之火，骤然壮大了一瞬！
他仿佛看到了，那些跟随他南征北战，最终却与他一同葬身水底的将士们，那麻木而执着的面孔。
这，是他无法回避的痛！是他霸业失败之外，更深沉的愧疚与责任！
趁此机会，林砚卿立刻抛出最后的筹码，声音斩钉截铁：
“与我联手，破除此阵！我以林家血脉与龙脉立誓，若成功，必助你净化此地，让你的将士们得以安息，让你这最后的‘王城’，不再受邪力亵渎！否则，此地终将彻底崩毁，一切痕迹，包括你对朱明的恨，都将被那噬灵邪魔吞噬殆尽，不留分毫！”
“选择吧，诚王！是抱着偏执与这虚假的王城一同毁灭，还是暂且放下宿怨，先清除这真正的蠹虫，为你，也为你的将士，争一个……不一样的结局！”
核心水域，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张士诚粗重如同风箱般的喘息声，以及他体内那两股力量疯狂冲突带来的能量激荡。
他那双燃烧着复杂火焰的眸子，死死地盯着林砚卿，仿佛要将他从灵魂到誓言都彻底看穿。
结盟，亦艰难。
这不仅仅是一场力量的谈判，更是一场与六百年偏执心魔的对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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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第7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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