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日光灯管发出低沉的嗡鸣,惨白的光线均匀地泼洒下来,空气里有消毒水和旧纸张混合的味道。
“姓名?”对面警官板着脸,笔尖点在记录本上,等着记录。
“晨……”晨芜坐在硬邦邦的审讯椅上,毫无坐相地歪着,像是被抽掉了骨头。
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泪都挤出来了
“……芜。”
声音拖得长长的,带着浓重的倦意,仿佛多说一个字都是负担。
“年龄?”
警官眉头微微地皱了一下。
晨芜眼皮都没抬一下,脑袋歪向另一边,似乎在努力思考一个世纪难题,半晌才含糊地挤出两个字:“二十……吧?”语气飘忽,毫无说服力。
“籍贯?”警官的声音提高了一点。
“不太清楚了……”
晨芜含糊道,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整个人几乎要滑进椅子里,仿佛那不是审讯椅,而是她私人的按摩沙发。
腿甚至试图往扶手上搭,被硬木头硌了一下才作罢。
睡得太久了感觉人都绵绵的了。
“严肃点!”
警官的指关节重重敲在桌面上,发出“咚”的一声,“身份证!”
“身份证?”
晨芜终于睁开半只眼,眼珠茫然地转了转,脸上是货真价实的困惑
“那是……什么玩意儿?”
路鸣泽站在审讯室外的单面玻璃后,眉头拧成了死结。
他示意旁边的技术警员调取信息。
屏幕闪烁,数据库飞速滚动。
几分钟后,警员一脸诧异地抬起头:“路队,系统里……真有这个人!‘晨芜’,20岁。”
他把屏幕转向路鸣泽。
屏幕上显示的照片,像素不高,带着老式证件照特有的模糊感,但照片上少女那略显清冷的眉眼轮廓,和审讯室里那个快瘫成一滩泥的家伙,竟有七八分相似。
紧急联系人一栏,标注着一个名字和电话:黄守仁,“一路走好”。
路鸣泽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号码。
“喂?一路走好,纸扎铺。”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苍老而平静的声音,带着点市井烟火气,报出的名号却让人心头一跳。
路鸣泽嘴角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
“……您好,这里是迦南城刑警大队路鸣泽,我们今天在一处古墓里发现了一位女生,名字叫晨芜,不知道您认不认识?”
电话那头瞬间陷入死寂。
紧接着,传来一声清晰的、仿佛瓷杯掉在地上的脆响,以及老者陡然拔高、剧烈颤抖的声音
“你说谁?晨芜?!我认识!我认识!我是她孙子……啊呸!她是我孙子……啊不是!我、我这就来!马上就来!请一定等我!务必等我!”
电话被急切地挂断,忙音嘟嘟作响。
路鸣泽和王聪聪面面相觑。
孙子?爷孙?孙女??
不到半小时,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灰布衫、背微驼的老者就风风火火地冲进了警局大门。
他脸上沟壑纵横,如同被岁月犁过的土地,一双眼睛虽有些浑浊,深处却藏着沉稳。
他手里紧紧捏着一叠纸张边缘都起了毛边的泛黄旧文件,目标明确地直奔负责警官的办公桌,声音带着喘息
“同志!同志!我是晨芜的爷爷,黄守仁!这是我的身份证明,还有能证明我家丫头身份的材料。”
他将材料一股脑塞给警官,目光却像长了钩子,第一时间牢牢锁定了单面玻璃后审讯室里那个瘫在椅子上的身影。
“这是我的户口本,还有我的身份证,您核对核对。”
警官接过那堆旧得能进博物馆的文件,翻看起来。
纸张脆黄,字迹有些模糊,但格式、印章、签名都像模像样,经得起初步的、非专业的核查。
里面甚至夹着一张手写的“免责声明”,大意是晨芜患有罕见的“不间断性梦游症”,需监护人黄守仁全权负责,落款日期是很久以前。
还有一份“精神状况评估”,潦草地写着“有轻微艺术偏执倾向,追求极端休眠体验”之类模糊不清的诊断术语。
“年纪轻轻的咋得了这个病哦!”
路鸣泽站在一旁,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些文件,又透过单面玻璃看向审讯室里那个依旧瘫在椅子上、仿佛快睡着的晨芜。
直觉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心头。
太巧合了。
太齐全了,太奇怪了。
一个在古墓深处、穿着几十年前旧衣服“沉睡”的人,一个风尘仆仆带着如此“完美”证明的老头。
不过也仅仅是觉得奇怪没有证据,一点也没有。
“黄老先生,”
警官放下文件,语气缓和了些,“您孙女……这梦游症,怎么会跑到古墓里去?”
老黄重重叹了口气,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无奈和心疼
“唉!造孽啊!都怪我!这孩子从小就……不一样,别人家孩子喜欢唱歌跳舞,她呢?就喜欢研究那些个老物件、旧习俗,特别是……特别是纸扎活儿!说是什么‘终极艺术’,这几年更是魔怔了,说普通床铺睡着没感觉,非要追求什么……什么‘终极休眠体验’,说是要感受最接近‘本源’的状态,才能激发艺术灵感!”
他顿了顿,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花,声音带着哽咽
“我拦不住啊!她身体看着单薄,力气可大!那天晚上,她发病了,又梦游了,我追都追不上!后来……后来就听说城外震开了个古墓,我这心里就咯噔一下!我这几天没日没夜地找啊,就怕她……就怕她……”
他话没说完,只是用力拍打着自己的大腿,一脸的后怕与自责。
审讯室里,晨芜似乎对外面发生的一切毫无所觉。
她又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整个上半身几乎歪倒在椅子扶手上,眼皮耷拉着,一副随时会睡过去的样子。
半眯着眼睛看着老黄假模假样的擦着眼泪
“啧!演技真差!”
路鸣泽的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叠泛黄纸张的毛边。
文件本身似乎没问题,老者的担忧和自责也情真意切。
但整个故事,透着一种精心编织的怪异感。
他走到审讯室门口,推开门。
老黄立刻像被磁石吸引的铁屑,一个箭步冲了进去,扑到晨芜面前,声音带着真实的颤抖和失而复得的激动
“丫头!丫头!你醒了?没事吧?可吓死爷爷了!”
他想伸手去碰碰晨芜,又像怕惊扰了她,手僵在半空。
晨芜终于慢吞吞地抬起头,睡眼惺忪地瞥了老黄一眼。
那眼神懒洋洋的,带着浓重的睡意和一丝被打扰的不耐烦。
她似乎花了点时间才聚焦在老黄那张写满焦急和关切的老脸上。
然后,她极其轻微地、幅度小到几乎看不清地点了下头,像是确认了什么。
接着,那张没什么血色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吐出两个含糊不清、仿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挤出来的字
“吵死了……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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