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先去查看尸体原本倒卧的位置,而是径直走到轿厢中央站稳。
从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古铜色的老式罗盘。
罗盘的指针刚一脱离他的手掌,就像是受到了某种强大力量的牵引,开始疯狂地旋转!
几秒后,指针颤动着,最终死死地指向了——
电梯井的下方。
“根源在下。”陈瑾轩收起罗盘,面色没有任何变化,仿佛早已预料。
他又从内袋里取出三张质地特殊的杏黄色符纸。符纸上用朱砂绘制着繁复而古老的图案。
他将符纸夹在右手食指与中指之间,左手并指如剑,轻轻拂过符面,口中清晰而快速地诵念: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惟道独尊。符至邪退,炁贯幽冥!急急如律令!”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的瞬间!
他手腕猛地一抖!
三张符纸竟无火自燃!瞬间化作三道凝练的金色流光,如同拥有生命的箭矢,分别射向轿厢的顶部、底部以及他所在的中央位置!
金光所过之处,空气中顿时显现出肉眼凡胎无法得见的异象——
只见缕缕浓郁如墨的黑气,如同无数条扭曲翻滚的毒蛇,正从电梯轿厢的金属板缝隙、按钮的边缘、甚至是通风口处,源源不断地渗出、弥漫!
尤其是在张薇最后倒下的那个角落,黑气几乎凝结成了粘稠的、不断旋转的、如同微型黑洞般的漩涡!从中散发出令人心悸、头皮发麻的怨毒与冰寒气息!
“好厉害的怨煞!”陈瑾轩的面色终于沉了下来。
他再次尝试,双手在胸前快速结出一个复杂的手印。
口中低喝一声。
一道温和却蕴含强大净化之力的乳白色光芒,从他的指尖缓缓涌出,如同温暖的潮水,温柔地涌向那个黑色漩涡,同时口中劝解:
“尘归尘,土归土,何必执念人间……”
然而!
白色的净化之光刚刚触碰到那黑色怨气漩涡——
“嘶嘎——!!!”
一声只有陈瑾轩能够感知到的、尖锐无比的嘶鸣,猛地炸响!
那原本缓慢旋转的怨气骤然暴动!如同被激怒的蜂群!
黑气猛地膨胀!瞬间化作一只巨大、扭曲、指甲尖锐的漆黑鬼爪!携带着能冻结血液的刺骨寒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扑陈瑾轩的面门!
“啪!”
轿厢内所有的照明灯光在同一时刻全部熄灭!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
紧接着!
温度骤降!
四周光滑的不锈钢墙壁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咔咔”地凝结出一层厚厚的、晶莹的白霜!整个空间在几秒钟内,从夏末的夜晚变成了严冬的冰窖!
陈瑾轩对此似乎早有防备。
他冷哼一声,不退反进,右手并指如剑,疾速向前点出!
一道远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凌厉的金色光束,如同绝世利剑出鞘,从指尖骤然迸发!精准无比地刺中了那只鬼爪最中心的黑暗!
“破!”
金光与至阴的黑气猛烈碰撞!
并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沉闷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嘭”声。
鬼爪应声溃散,化作丝丝缕缕的黑烟。
但陈瑾轩自己也被那股反震之力震得向后“蹬蹬”退了一步,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刚才施展符咒的右手食指与中指,此刻传来一阵阵酸麻感。
残余的黑气如同拥有生命和智慧般,发出不甘的、尖锐的嘶吼,迅速缩紧,如同退潮一般,全部收敛,缩回了电梯井那深不见底的黑暗深处。
空气中残留的寒意依旧刺骨。
陈瑾轩没有选择贸然追击。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体内的不适感。闭上双眼,将全部的精神力高度凝聚,压缩成一道比发丝还要纤细的无形探针。
沿着怨气退散的轨迹,小心翼翼地向下延伸。
穿透坚硬的钢筋水泥楼板。
绕过错综复杂的管道线路。
继续向下…
深入这栋摩天大楼的地基之下!
这一探查——
让他的心神通透之“眼”,“看到”了远超他最初预估的景象!
那怨气的根源,根本不仅仅是附着在电梯井的井壁那么简单!
在他的感知中,那是由无数痛苦、绝望、愤怒、不甘的残念交织、融合而成的恐怖集合体!厚重、粘稠、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它已经如同庞大无比的黑色根系,深深地扎根、缠绕、盘踞在整个公寓楼的地基之下!与大楼的建筑结构几乎长在了一起!不分彼此!
他迅速收回灵觉。
额头不知何时已经布满了细密的冷汗,脸色也显得有些苍白。
这种规模、这种深度纠缠的怨气集合体,一旦被外力强行触动而导致全面爆发…
那后果…
他立刻转身,大步走出轿厢。
外面,路鸣泽正焦急地等待着,看到陈瑾轩出来,立刻上前一步。
“立刻通知物业,”陈瑾轩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彻底封锁13楼及以上所有楼层,严禁任何人靠近,电梯永久停运。
马上调取这栋楼最原始的建筑图纸,特别是地基结构和施工记录!一份都不能少!”
“陈局,”路鸣泽看着上司前所未有的凝重表情,心头一紧,“情况…有多严重?”
陈瑾轩的目光再次投向那部仿佛连通着九幽的电梯,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怨气的源头深埋在地基之下,已经和整栋楼的建筑结构长在了一起,形成了某种共生的‘邪基’!
我刚才只是稍微试探了一下它的反应,就险些引发强烈的反噬。如果强行用法术手段去根除它…”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仿佛有千钧之重。
“…极有可能导致怨气全面失控爆发,甚至会直接动摇、撕裂地基结构。”
他抬起头,看向这栋在夜色中矗立的庞然大物。
“到时候,这整栋楼…都可能保不住。”
他深吸了一口冰凉夜风。
“这事,已经不是单靠我们特调局就能解决的了。”
“需要请一位真正道行高深、且精通此道的前辈高人出手。
既要能化解这滔天怨气,又要确保楼上数百住户的生命安全。”
“准备一下,”他最后说道,目光已经投向远方。
“天亮之后,随我一起。”
“去请…晨芜小姐。”
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整座城市还在惺忪睡眼间翻着身。
陈瑾轩那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已经悄然拐进了那条巷子。
这条街与不远处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相比,像被时光遗忘的一抹旧色。
青石板路面被露水濡湿,泛着清冷的光。
两旁多是些老旧的铺面,木门板紧闭,只有零星几家早点铺子亮着暖黄的灯,蒸笼噗噗地冒着白气,带着面食甜香的暖意与晨雾的冷涩交织在一起。
车子最终在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窄巷口停下。巷子深处,一盏白纸灯笼在微凉的晨风里轻轻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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