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臭、潮湿、以及某种金属锈蚀的刺鼻气味混合在一起，构成了这条废弃维护通道的全部气息。吴先生打头，手中微弱的光束在黏腻的管壁上晃动，照亮前方无尽的黑暗与蛛网。林默紧随其后，每一步都踏在厚厚的、不知成分的淤泥上，发出令人不安的噗嗤声。怀中“基石”的脉动是他此刻唯一的精神支柱，对抗着通道内几乎令人窒息的压抑，以及脑海中不断传来的、来自远方的意识撕裂感。
苏宛瑜的“存在感”正在持续减弱，如同风中残烛。而与之相对的，是 phoenix 系统那庞大意志的“聚焦感”越来越强。林默能“听”到，在系统的核心处理层，一个基于苏宛瑜记忆和认知构建的、关于他（林默）的“预测模型”正在快速完善，完成度已经突破了百分之七十五。每一个关于他的细节被确认，模型就变得更加清晰、更具威胁。
“它……快看到我们了……”林默压低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并非通过摄像头，而是通过对他行为模式的推演。
“那就再快一点！”吴先生头也不回，脚步加快，“通道尽头是一面旧砖墙，后面就是侦缉站地下管网废弃不用的过滤池间，理论上无人看守。”
理论。在这种地方，任何理论都伴随着巨大的风险。
越靠近通道尽头，林默感受到的“系统杂音”就越发清晰、密集。他仿佛能“看到”无数条无形的数据流，如同忙碌的工蜂，在侦缉站这座“蜂巢”中高速穿梭、交换信息。大部分信息与他无关，是关于日常监控、人员调度、物资流转。但有一部分，带着苏宛瑜的精神印记和他的特征标签，正被反复分析、交叉验证。
突然，一阵极其尖锐、并非来自物理世界的“警报声”在他意识中炸响！
不是针对他们物理位置的警报，而是……系统内部逻辑层面的一个高级别警告！
“……警告：检测到异常数据回溯行为。关联实体：‘苏宛瑜’记忆节点 E-491（关联事件：首次接触‘基石’共鸣者）。访问源异常：非授权内部指令。追踪来源……滋……来源模糊，疑似多层跳转……特征匹配：‘信天翁’残余协议……”
老周！“信天翁”！
他不是仅仅在求救，他竟然在系统的内部，利用某种残余的权限或者预设的后门程序，尝试反向追踪、甚至干扰系统对苏宛瑜记忆的读取！他在攻击那个正在构建的、关于林默的追踪模型！
这一下，如同捅了马蜂窝！
整个“蜂巢”的“嗡嗡声”瞬间提高了数个量级！原本均匀流动的数据流骤然变得混乱、焦躁。大量的系统资源被立刻调动起来，一部分用于加固对苏宛瑜记忆区的防御和继续读取，另一部分则开始疯狂地扫描内部，搜寻“信天翁”留下的任何痕迹，并重新评估所有与“苏宛瑜-林默”事件链相关的数据可信度！
林默甚至能“感觉”到，那个关于他的、已完成度超过百分之七十五的追踪模型，其边缘部分开始变得模糊、不稳定，一些刚刚建立的关联逻辑被系统打上了“待重新核实”的标签！
“老周……他在系统内部……帮我们制造混乱！”林默急促地将感知到的情况告知吴先生。
吴先生脚步一顿，眼中闪过震惊与决然。“他在用自己最后的存在给我们创造机会！快！就在前面！”
通道果然到了尽头，一堵由粗糙红砖砌成的墙壁挡住了去路。砖缝间满是白色的硝垢和深绿色的苔藓。
“退后。”吴先生示意林默后退几步，自己则上前，用匕首小心地在几块看似松动的砖块边缘撬动。他的动作精准而迅速，显然对这里早有研究。很快，几块砖头被小心地取下，露出后面更深的黑暗和一股更加浓重的、带着化学药剂味道的霉味。
然而，就在吴先生准备扩大洞口时，林默猛地抓住他的手臂，脸色煞白。
“等等！系统的内部扫描……波及到物理监控层了！它在重新校准侦缉站内部的所有传感器，包括…… motion sensor（运动传感器）和 thermal sensor（热成像传感器）！”
因为“信天翁”的内部干扰，系统启动了更严格的自检和防御程序。原本可能存在的、因设备老化或区域废弃而产生的监控盲区，正在被快速排查和覆盖！
他们面前这堵墙的后面，那个理论上无人看守的过滤池间，此刻可能正被无形的扫描波一遍遍掠过！
吴先生的动作僵住了。汗水沿着他的鬓角滑落。
进，可能瞬间触发警报，自投罗网。
退，时间不再站在他们这边，苏宛瑜即将被彻底“消化”，模型终将完成。
“蜂巢”因内部的扰动而骚动，这骚动既带来了混乱，也带来了更严密的警戒。
千钧一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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