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长!萧大哥?”
长生蹭地站起来,油灯被带得晃了晃,灯芯爆出的火星差点燎到桌角,“你还活着!俺还以为……”。
夏云杰大步跨过来,蒲扇大的手一拳捶在萧锋肩上,力道重得让他浑身一晃:“他娘的!老子给你烧了三炷香,就差给你立碑了!”
萧锋没接话,只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啪”地拍在木桌上。
油纸裂开,露出里面灰褐色的药粉:“‘阎王泪’!解药,能解鬼子的细菌毒。”
夏云杰眼睛一亮,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就往灶房拽:
“好小子!没白等你!走,喝酒去!俺藏了三年的高粱酒,就等你回来开坛!”
众人闹哄哄地跟着起哄,没人注意角落里的李华堂。
他垂着眼,手指摩挲着怀表链,那只德制怀表突然“咔嗒”轻响,镀银表盘上的指针,永远停在了11点13分。
三日后的拂晓,侦察小队趴在雪坡上,积雪没到膝盖。
夏云杰的望远镜里,远处的丁家屯,十几名日军正把村民往谷仓里赶,铁皮汽油桶倾倒时,“哗啦”声隔着风雪都刺得人耳膜疼。
“畜生!”他的拳头砸进雪里,积雪溅起又落下。
“萧锋,你带两个人从左翼摸过去,俺带长生绕后,先把鬼子的机枪点端了!”
“等等!”萧锋刚要起身,枪声骤然炸响。
血花在夏云杰胸口绽开的瞬间,萧锋几乎是凭着本能飞扑过去,将夏云杰压在身下。
第二发子弹擦着他的头皮飞过,打在身后的松树上,积雪簌簌落下。
“狙击手!山口两点钟方向,四百米!”萧锋嘶吼着掏出手枪,“长生,掩护!”
话音未落,第三发子弹穿透了长生的肩膀。
长生闷哼一声,咬牙掏出缴获的日军手雷,拉响引信就往山下扔。
“走!”萧锋一把将夏云杰扛在背上,鲜血顺着夏云杰的胸口往下淌,很快浸透了他的军装,在雪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红痕。
“放……放我下来……”
夏云杰的气息越来越弱,温热的血沫沾在萧锋的脖颈上,“子弹……打穿肺了……别管俺……”
“别说话!”萧锋的牙齿咬得咯咯响,脚下跑得更快。
“你说过要请俺喝庆功酒,还说要跟着俺一起打到奉天!不许食言?”
身后的机枪子弹追着他们扫射,松枝被打得乱飞。
长生拖着伤臂,单手用步枪断断续续地还击,可那狙击手的子弹像长了眼睛,每一枪都精准锁定萧锋的移动轨迹。
萧锋眼角瞥见雪坡下的断崖,心一横,突然转向冲过去。
“跳!”他喊着,抱着夏云杰纵身跃下。
两人在雪坡上翻滚,积雪灌进衣领,刺骨的冷,可萧锋死死护着背上的人,直到“咚”地摔进一处隐蔽的山洞。
洞口被矮松挡住,狙击手的视野彻底断了。
萧锋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才发现自己的膝盖被岩石划开了一道深口子,鲜血混着雪水往下淌。
霜霞见他们进来,立刻扑过来。
她撕开夏云杰的军装,倒抽一口冷气。
子弹从左胸贯入,后背穿出,伤口周围的皮肤已经泛出青黑色,弹头竟然淬了毒。
“按住他!”霜霞从背囊里掏出个干瘪的马勃菌球,那菌球褐中带灰,摸起来硬邦邦的。
她用力一捏,菌球裂开,棕色的孢子粉像烟雾般洒在伤口上。
奇迹般地,血涌瞬间减缓,伤口表面慢慢形成一层薄膜。
“马勃粉能止血,还能防感染……”
霜霞的声音冷静得可怕,可握着菌球的手却在发抖,眼泪无声地流下
“但子弹伤到了肺,得尽快找医生手术,不然……”
“先止痛!”李华堂突然挤过来,手里举着一支吗啡针剂。
“疼成这样,怎么撑到找医生?”
萧锋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吗啡会抑制呼吸,他现在肺受了伤,不能用!”
“那也比疼死强!”李华堂猛地甩开他的手,针头“噗”地刺入夏云杰的手臂。
药液刚推完,夏云杰突然抓住萧锋的手,声音轻得像风:“兄……兄弟……转告戴鸿宾……带好咱们的六军……”
他的瞳孔慢慢扩散,呼吸越来越浅。
萧锋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发出声嘶力竭的呐喊:
“你不会死,俺还没喝到你的庆功酒……”
萧锋将那把磨得锃亮的鬼头刀握在手上这把夏云杰亲手打造又跟了他三年的钢刀,杀死过无数的鬼子和汉奸。
萧锋亲手捧起一抔冻土,洒在棺木上。
雪又开始下了,落在他的肩上,也落在松枝棺材上。
“军长!”他轻声说,声音被风雪裹着,却带着千斤重的力道,“你的仇,俺来报。”
远处的雪原上传来狼嚎,悠长而凄厉。
萧锋仰头,对着漫天飞雪长啸,那啸声里满是不死不休的决绝,惊得林子里的飞鸟扑棱棱飞起。
深夜,萧锋坐在油灯下,翻看着夏云杰的遗物。
从枪声、伤口和弹道轨迹,可以判断,夏云杰是被m1903春田步枪所伤。
这种美制狙击枪,只有关东军的特种部队才配备。
更可疑的是,狙击手精准地预判了他们的路线,早早设伏,若非早有预谋,绝不可能这么准。
萧锋翻出那张作战地图,手指在上面摸索。突然,他的指尖顿住了。
地图边缘有个针眼大的小孔,位置正好对应他们遇伏的雪坡。
“李华堂……”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脑海里闪过一连串的疑点:
出发前,只有李华堂借过这张地图,说是要“核对炮击坐标”。
每次日军行动前,李华堂总能预判路线,避开危险。
上次清理装备时,他还在李华堂的手套上,发现过和德军毒素一致的蓝色粉末。
还有李华堂那把鲁格手枪,枪身上刻着的德文“Versuchsstation”,翻译过来正是“实验站”,莫不是鬼子细菌实验站的标记?
夏云杰牺牲的消息,像一颗炸弹在东北大地炸开。
哈尔滨的地下党连夜印发传单,白纸黑字印着
“抗联名将夏云杰殉国!日军三光暴行再添血债!”,贴满了大街小巷。
延安的窑洞里,首长看着电报,猛地拍案而起
“夏云杰同志是中国的夏伯阳!他的事迹,要全党学习!给东北局发电,一定要查清真相,为烈士报仇!”
全国的抗日志士都被点燃了怒火。北平的学生举着标语游行,重庆的工人罢工一天。
就连东京的反战同盟,都偷偷印发日文传单,标题写着《论帝国主义的必败——从夏云杰之死说起》。
而密营里,萧锋正坐在灶房里,磨着夏云杰的那把鬼头刀。
磨刀石上的水声“沙沙”响,刀刃慢慢变得雪亮,映出他冰冷的目光。
“夏司令,”他对着空气轻声说,手指抚过刀身,“你的命,俺要用‘木’的人头来祭。”
他清楚,代号“木”特工,那个藏在抗联内部,给鬼子送情报的最高间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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