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黯星诡道·因果窃取
东北战场的死寂并未持续太久。那缓缓收缩的空间漩涡如同巨兽闭合的眼睑，但其深处两轮魔日般的暗紫光芒，却如同悬在玄黄咽喉的利刃，散发着冰冷刺骨的杀意。九大道尊的伟岸身影环绕在崩塌星域的边缘，道道本源神光交织成网，艰难地对抗着时空结构的连锁崩溃。五行神柱撑天立地，时光锁链缠绕乱流，轮回长河接引残魂，太极图调和暴虐能量……这是一场无声的、却比方才道尊之战更加凶险的较量——与宇宙本身根基的崩塌赛跑。
寂灭壁垒核心，夏衍的灵魂之火摇曳不定，如同狂风中的烛火。每一次呼吸（如果意识体也能呼吸的话），都牵动着亿万缕由黯星污染、宇宙业火、以及强行催动归零之力带来的反噬所化的剧痛锁链。壁垒表面黯淡的灰金色光芒下，细微的龟裂纹路如同蛛网般蔓延，那是道基受损的外显。他的意识沉浮在混沌与剧痛之间，寂灭大道的本源在体内混沌界中低吼咆哮，本能地想要吞噬、同化那些入侵的异种能量，却如同受伤的猛兽舔舐伤口，每一次尝试都带来更深的撕裂感。
“夏衍！”红璃的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虚弱和焦灼，穿透壁垒的阻隔，直接在他意识中响起。她脸色苍白如纸，方才强行催动时空本源试图救援凌薇，又目睹宇宙崩塌心神剧震，淡金色的血液从嘴角渗出，染红了胸前的衣襟。那头曾如火焰般跃动的红发，此刻色泽黯淡，发梢甚至隐隐透出灰白。云瑶一手搀扶着她，另一只手快速掐动天机法诀，星眸中倒映着诸天星轨，试图解析夏衍壁垒的状态和周围时空乱流的轨迹，秀眉紧蹙，指尖微微颤抖，显然也承受着巨大的推演压力。
“撑住…本源在修复…很慢…”夏衍的意志艰难地凝聚，传递给她们。他内视体内那片直径亿万里、正剧烈动荡的混沌界。原本演化出的日月雏形早已熄灭，山河崩碎，地火翻涌，一片末日景象。寂灭道则化作灰金色的风暴，疯狂绞杀着侵入的暗紫污染，新生道则如同微弱的甘霖，艰难地修补着世界的裂痕。每一次道则的碰撞与湮灭，都反馈到他的灵魂，带来撕裂般的痛楚。道者巅峰的境界，让他能清晰感知自身每一分力量的流逝与修复，却也放大了这份痛苦。修复的速度，远远赶不上崩坏。动辄以会元（十二万九千六百年）计的漫长疗养，是道境强者重伤后的常态，而此刻，战场最缺的就是时间。
凌薇持剑立于壁垒前方，白衣在紊乱的能量风暴中猎猎作响。她的目光扫过全力修复宇宙的九大道尊，扫过黯淡龟裂的寂灭壁垒，最终落在那即将闭合的空间漩涡深处。问道剑低鸣，剑尖一点白芒吞吐不定，凌厉的剑意锁定了漩涡深处那两轮魔日般的意志。她心念纯粹，剑心通明，此刻只有一个念头：若那恐怖存在跨界而来，她必以身为剑，再斩天门！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嗡——
并非声音，而是一种源自灵魂层面、宇宙规则被强行扭曲的诡异震颤！战场边缘，那些因宇宙崩塌而新生的、尚未被九大道尊完全稳固的混沌星域（由破碎的物质、能量、法则碎片混合而成，如同宇宙的创口）深处，毫无征兆地浮现出无数道扭曲、透明的“影子”。
这些“影子”没有实体，形态不断变幻，如同被拉长、揉捏的光线，又像是映照在破碎镜面中的模糊倒影。它们散发着一种极度不协调、令人本能厌恶的气息，仿佛是将“死亡”、“绝望”、“腐朽”、“崩解”等负面概念强行具象化、剥离了所有物质载体后的纯粹“概念之影”！
“黯星诡物！”天机道尊星眸中血丝更甚，推演之光暴涨，瞬间洞悉了这些影子的本质，“小心！它们在污染战场‘因果’！”
话音未落！
嗤嗤嗤嗤——！
那遍布混沌星域的无数概念之影，如同被点燃的引信，在同一瞬间无声自爆！没有能量冲击，没有物质湮灭。爆炸的，是它们所承载的、高度浓缩的战场“死亡气息”——无数玄黄修士陨落时的悲愤、绝望、不甘，黯星虫群消亡时的怨毒、疯狂，星辰崩灭时的死寂与虚无……这些无形无质却真实存在的“死亡信息素”，被某种诡异的手段高度提纯、催化，化作亿万缕比发丝更细、几乎无法被神识捕捉的暗紫色因果丝线！
这些因果丝线并非攻击实体，而是如同无形的病毒，瞬间融入了整个东北战场——这片刚刚经历了道尊之战、陨落了亿万生灵、空间结构极度脆弱的区域的“大环境因果”之中！它们的目标，是玄黄宇宙所有参战者心中，那根代表着“胜利希望”与“未来可能性”的因果线！
“不好！”命运道尊猛地抬头，手中《命运之章》无风自动，书页疯狂翻飞！他试图调动宇宙因果律，斩断、净化这些入侵的“污染之因”。然而——
锵！锵！锵！
三条纯粹由“虚无”概念凝聚而成的漆黑锁链，毫无征兆地从那即将闭合的空间漩涡深处电射而出！锁链无视了空间距离，瞬间缠绕在命运道尊那由无数命运丝线构成的身躯之上！锁链之上，无数细密的、不断湮灭又重生的符文闪烁着，散发出断绝一切联系、否定一切存在的恐怖气息！
“黯星大尊的手段！”命运道尊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凝重。他周身命运丝线剧烈震颤，金光与锁链的虚无之力激烈碰撞、湮灭！那三条虚无锁链并非要伤害他，而是如同最坚韧的镣铐，死死锁住了他调动大规模因果律、尤其是修正“未来可能性”因果的能力！他如同被捆住双手的舵手，眼睁睁看着污浊的洪水涌向船舱！
污染，完成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血肉横飞的惨状。整个东北战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所有玄黄修士，无论圣人、至圣，还是那些在后方支援的低阶弟子，在那些暗紫色因果丝线融入战场大环境的瞬间，灵魂深处仿佛被投入了一块万载玄冰。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无法抗拒的冰冷绝望感，如同瘟疫般瞬间蔓延至每一个角落！
“败了…我们注定要败…”
“道尊都被迫防御…宇宙在崩塌…黯星还有更强者…”
“抵抗…还有意义吗？徒增伤亡罢了…”
“完了…一切都完了…”
无数类似的念头，如同魔音灌耳，不受控制地在所有玄黄修士的心头滋生、回荡！这不是外来的精神控制，而是他们自身的认知、对未来的推演、乃至灵魂深处的希望之光，被那污染了“胜利未来”因果线的诡毒之力强行扭曲、覆盖！仿佛有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们灵魂深处宣告：玄黄必败！这是宇宙法则写定的结局！任何挣扎都是徒劳！
“呃啊——！”一位正在操控周天星斗大阵节点的至圣初期强者，突然抱着头颅发出痛苦的嘶吼，眼中充满了绝望的血丝，手中维持阵法的法诀瞬间崩溃！他负责的阵域光芒急剧黯淡。
“不…我不想死…逃…快逃！”一艘庞大的圣人级星舰内，舰长精神崩溃，歇斯底里地吼叫着下令调转航向，试图逃离这片绝望的战场，却一头撞进了尚未稳定的时空乱流，瞬间舰毁人亡。
“杀…杀光他们…反正都是死！”更有甚者，被绝望和疯狂吞噬，双目赤红，竟调转法宝，向着身旁的战友发起了无差别的攻击！混乱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在玄黄联军中迅速扩散！
士气，如同崩塌的雪山，瞬间崩溃！信念的支柱被抽走，再强大的力量也失去了凝聚的核心。原本在九大道尊庇护下刚刚稳住阵脚、甚至因凌薇一剑开天而燃起一丝希望的玄黄防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瓦解、雪崩！
“混账！”五行道尊怒吼，一拳轰碎了一片被混乱波及、正自相残杀的星域，却无法阻止这源于灵魂深处的溃败浪潮。
“净化神魂！”轮回道尊的六色光轮急速旋转，试图净化修士们灵魂中的污染，但那污染如同跗骨之蛆，深深扎根在“认知”层面，与因果纠缠，净化之力收效甚微。
“天机…混乱！”云瑶脸色煞白，她构筑的诸天星轨大阵此刻剧烈震荡，无数代表玄黄修士的星光节点正飞速黯淡、脱离轨迹，甚至相互碰撞湮灭！推演中，代表胜利的“可能星轨”被大片的、令人绝望的暗紫色迷雾彻底笼罩、吞噬！反噬之力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她的神魂上，让她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
“夏衍！快想办法！他们…他们都…”红璃看着外面瞬间陷入混乱和绝望的战场，看着那些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或癫狂、或崩溃、或麻木，心如刀绞，紧紧抓住云瑶的手臂，指甲几乎嵌入肉中，焦急地呼唤着壁垒核心的夏衍。
寂灭壁垒内，夏衍的意识在剧痛与混沌中，也被那弥漫整个战场的绝望气息所冲击。那“玄黄必败”的冰冷认知，如同毒蛇，试图钻入他的道心，腐蚀他的意志。
“败？寂灭…便是终结？不！”一股源自废土宇宙、源自无数次在绝望中开辟生路的桀骜意志，在他灵魂深处轰然爆发！灰金色的寂灭光芒在壁垒核心猛然一涨！
“吾道寂灭，亦蕴新生！这强加的‘败果’，当焚！”夏衍的意志如同受伤的孤狼在月下长啸，充满了不屈与愤怒！他强行引动体内混沌界中那狂暴的寂灭本源，试图以其霸道绝伦、焚灭万物的特性，去焚烧、斩断那缠绕在所有人心头的“败亡之因”！
轰——！
一道灰金色的寂灭光柱，带着焚尽诸天、归零万法的决绝意志，猛地从寂灭壁垒上冲天而起，横扫向战场弥漫的绝望迷雾！光柱所过之处，空间中的暗紫色因果丝线发出“滋滋”的哀鸣，如同冰雪遇阳，被强行湮灭了不少。
然而，杯水车薪！
那污染已深入战场大环境的因果根基，如同在清澈的河流源头倾倒了剧毒。夏衍的寂灭光柱，只能焚灭他力量覆盖范围内（约数个星系）的表层污染丝线。更广阔的战场，绝望依旧如潮水般蔓延。而且，强行催动本源的反噬，让壁垒上的龟裂纹路瞬间扩大了数倍！核心的灵魂之火猛地一暗，几乎熄灭！
“噗！”夏衍的意志在壁垒核心剧烈震荡，如同被亿万根钢针贯穿。道者巅峰的境界，让他更清晰地感受到自身与那污染了整个战场因果的诡秘力量之间的巨大差距。那至少是触及大尊层次、专精于因果层面的阴毒手段！非他此刻能力所及！
“夏衍！”红璃和云瑶同时惊呼，感受到壁垒传递出的虚弱与痛苦，心如刀割。
空间漩涡深处，那两轮魔日般的意志，似乎传来一丝冰冷的嘲弄。
九大道尊也注意到了夏衍的举动和结果。天机道尊星眸急闪，推演之光在命运道尊被锁、战场因果混乱的情况下变得极其艰难。时空道尊试图加速局部区域时间，让修士们“跳过”这段绝望期，却发现那污染如同诅咒，根植于认知，时间加速反而可能加速崩溃。五行、阴阳道尊稳固物理层面的压力更大。
玄黄的防线，在内外交困、信念崩塌之下，已到了彻底崩溃的边缘。黯星的诡道，初见成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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