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体初愈,虚弱感仍如影随形,每一次挥动矿镐都像是耗尽了全身气力。腹中的饥饿更是永恒不变的背景音,嘶鸣着提醒韩七现实的残酷。监工张五虽暂时未再刻意刁难,但那三角眼中偶尔掠过的审视,依旧像毒针一样刺人。
韩七知道自己必须尽快恢复,甚至要变得更强。但如何做?除了那截需要“喂饱”的天殒骨和一段疯狂的残诀,他对修炼一途的了解几乎为零。
这日,他被分到一片靠近废弃区域的矿层劳作。这里矿脉贫瘠,监工巡查也稀疏。歇息的间隙,他注意到角落里蜷缩着一个极其年迈的老矿奴。
老矿奴须发皆白,皮肤如同风干的树皮,紧紧包裹着骨头,眼神浑浊,几乎看不到光彩。他动作迟缓得像是在泥潭中移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哮音,那是比韩七之前更严重的尘痨症状。但他却有一种奇异的平静,不像其他矿奴那般麻木或焦躁,只是默默地、一点一点地敲打着岩壁,仿佛这无尽的苦役已成了生命的一部分。
韩七心中一动,犹豫了一下,将自己今日份那碗清得能照见人影的米糊,小心翼翼地分了一半,递到老矿奴面前。
老矿奴动作一顿,浑浊的眼珠缓缓转动,落在韩七脸上,又看了看那半碗糊糊,嘶哑道:“……自个儿都活不下去了,还顾别人?”
韩七抿了抿干裂的嘴唇,低声道:“看到您,像看到……以后的自己。能活一天,算一天吧。”
老矿奴沉默了片刻,枯瘦如柴的手颤抖着接过破碗,没有立刻喝,而是放在一边。他重新打量起韩七,目光似乎穿透了那层虚弱和稚嫩:“小子……你眼神里,有点不一样的东西。不全是死气。”
韩七心中微震,垂下眼帘:“只想活下去。”
“活下去……”老矿奴喃喃重复了一句,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久远又可笑的事情。他剧烈地咳嗽了一阵,才缓缓道:“在这鬼地方,活下去,光靠躲和忍,可不够。”
他指了指自己几乎佝偻成九十度的腰背,和那双关节粗大变形的手:“我像你这么大时,也忍过,躲过,甚至……偷学过几手。”
韩七猛地抬头。
老矿奴浑浊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追忆和嘲讽:“那时候,矿上偶尔也会有些犯了事、被废去修为扔下来的倒霉修士……虽然成了废人,但总还有点不一样。”
韩七的心脏砰砰跳起来,屏住呼吸,不敢打断。
“听得多了,看得多了,也就懵懵懂懂知道点皮毛。”老矿奴声音压得更低,如同风吹过缝隙,“咱们这挖的灵石,据说就是修士老爷们的命根子,能吸哩!吸了就能长力气,能飞天遁地,能活得比王八还久……”
他断断续续,说着一些在韩七听来如同天方夜谭的话语:什么练气、筑基、金丹的大境界,什么灵根资质决定命运,什么宗门大派高高在上,视凡人为蝼蚁……
这些支离破碎的信息,如同在韩七漆黑一片的世界里,骤然划亮了几根火柴。虽然光芒微弱,转瞬即逝,却让他窥见了一个浩瀚、神秘、完全超乎他想象的世界的冰山一角!
原来,修炼并非毫无章法!原来有完整的境界划分!原来灵石是如此重要!原来他胸口的天殒骨,很可能就是属于那个世界的东西!
“可惜啊……”老矿奴剧烈地喘息着,眼神重新黯淡下去,“知道再多有啥用?没那命!灵根?咱们这些矿耗子,祖祖辈辈泥里刨食,哪来的那金贵东西?都是痴心妄想……”
他摇着头,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捧起那半碗糊糊,小口小口地啜饮起来,仿佛刚才那番话已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韩七却站在原地,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灵根?资质?
他有没有?如果没有,为何能引动天殒骨?能踏入炼气一层?如果有,又是何等资质?
无数疑问盘旋在脑海。老矿奴的话语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但门后是通天坦途还是更深的迷障,他无从得知。
他看着老矿奴那被岁月和苦难彻底压垮的佝偻身躯,一股强烈的不甘再次涌上心头。
不!他绝不能变成这样!无论有没有灵根,无论资质如何,他必须要抓住一切可能,向上爬!
他对着老矿奴,郑重地行了一礼:“多谢老丈指点。”
老矿奴喝糊糊的动作顿了顿,浑浊的眼珠瞥了他一眼,没再说话,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开。
韩七转身,重新握起冰冷的矿镐。身体的虚弱依旧,饥饿感仍在灼烧,但他的眼神却不再迷茫。
他知道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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