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肆虐了半夜,终于在天明时分渐渐停歇。铅灰色的云层散开些许,漏下几缕熹微的晨光,照亮下方依旧浑浊奔腾、但水位已开始缓慢下降的洪流。山谷一片狼藉,折断的树木、破碎的货物残骸夹杂在泥浆中,无声诉说着昨夜那场天灾的狂暴。
高地上,劫后余生的众人衣衫尽湿,狼狈不堪,围着独臂队长点燃的一小簇可怜篝火取暖,气氛沉闷而压抑。货物尽毁,这趟护送任务可谓血本无归,几个伙计更是命丧洪流,令人唏嘘。
独臂队长清点完人数,脸色阴沉似水,叹了口气,对众人道:“货是没了,规矩不能坏。你们的酬劳,我会尽力补偿。”他先从自己储物袋里取出一些灵石,又让其他几个护卫也凑了些,虽然不多,但分到每个幸存的伙计手中,也算是一点安慰。
轮到韩七时,独臂队长特意多拿出了两块下品灵石,连同一份,共十块,递到他面前。
“韩小兄弟,”队长语气郑重,“昨夜多亏你预警及时,又出手救人,这点额外酬劳,是你应得的。若非你,损失恐怕远不止于此。”
其他护卫见状,也纷纷点头,并无异议。修仙界虽现实,但对有真本事、能在危难时伸出援手的人,还是会保有几分敬意和拉拢之意。
韩七没有推辞,坦然接过灵石:“多谢队长。”十块下品灵石,对他而言不算多,但这份认可和善意,在危机四伏的散修生涯中却颇为难得。
这时,一个负责勘查地形的护卫从坡边退回,皱眉道:“队长,洪水退了些,但下山的路被冲垮了好几段,泥泞陷足,很不好走。而且那边……”他指了指侧下方,“老刘的尸首卡在石头缝里了,得弄上来埋了,总不能让他泡在水里。”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下方不远处,一具穿着商队服饰的尸体被浑浊的洪水冲刷着,卡在两块巨石之间,随着水浪起伏,情形凄惨。
独臂队长眉头紧锁。山路难行,搬运尸体更是麻烦,尤其在这种环境下,需要耗费不少气力。他目光扫过众人,伙计们大多惊魂未定,体力不支,护卫们也要保存实力应对可能出现的意外。
“我去吧。”韩七忽然开口,声音平静。
众人都是一愣,看向他。那尸体所在位置虽然水势稍缓,但泥泞湿滑,要将一具成年男子的尸体从乱石中拖上来,并非易事,尤其对于一个炼气二层的修士而言。
独臂队长犹豫了一下:“韩小兄弟,那里滑得很,小心……”
“无妨。”韩七打断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经过一夜休整和丹药恢复,他体内因炼化妖血而增长的气力已然恢复大半。
他走到坡边,看准下方情况,纵身便跃了下去。身形轻捷,落地稳健,在泥泞中几个起落,便靠近了那具尸体。
洪水冰冷刺骨,冲击力依旧不小。韩七双脚如同生根般钉在泥水中,俯身探手,抓住尸体的腰带,低喝一声,腰腹发力,竟硬生生将那陷入石缝的尸体拖拽了出来!
动作干净利落,显露出远超寻常炼气二层修士的体魄和气力。
高地上的人都看得有些发愣。这力气,怕是比一些专修炼体术的炼气中期修士都不遑多让了!
韩七将尸体扛在肩上,无视那泥水和血腥,再次发力,手脚并用,如同矫健的猎豹,快速从陡峭湿滑的坡地攀援而上,稳稳地回到了高地平台。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气息都未见多少紊乱。
他将尸体轻轻放下,对旁边一个伙计道:“找块地方,让他入土为安吧。”
那伙计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和其他几人一起,找来工具,在不远处挖掘起来。
独臂队长走上前,重重拍了拍韩七的肩膀,眼中赞赏之色更浓:“好小子!真没看出来,你这身板里藏着这么大力气!这次真是多亏你了!”
其他护卫也纷纷围上来,态度明显热络了许多。修仙界终究实力为尊,韩七方才展现出的果决、胆色和这身超常气力,赢得了他们的认可。
“韩兄弟厉害啊!” “刚才那一下,没几十年炼体功夫下不来吧?” “以后有机会再一起走任务!”
韩七只是淡淡笑了笑,应付了几句。他深知这点气力在真正的高阶修士面前不值一提,但能暂时融入这个团体,减少些麻烦,也是好事。
经此一事,队伍休整完毕,开始艰难下山。遇到被冲毁的险峻路段,韩七往往主动上前,或搬运石块简单铺垫,或以巨力稳住驮兽(仅剩的几头),倒是省了众人不少力气。
独臂队长看在眼里,在抵达黑岩坊市外围、队伍即将解散时,又私下塞给韩七一个小布袋。
“韩小兄弟,一点心意,莫要推辞。”队长低声道,“我看你是个有本事的,窝在小地方可惜了。黑岩坊市龙蛇混杂,机遇多,风险也大,凡事多留个心眼。这点灵石不多,算是我个人一点谢意,或许能应个急。”
韩七神识一扫,袋中竟是二十块下品灵石。这对一个普通护卫队长来说,不算小数目了。
他深深看了独臂队长一眼,将其好意记下,拱手道:“多谢队长,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辞别商队众人,韩七站在黑岩坊市那巨大、古朴、散发着隐隐威压的城门前,抬头望去。
城墙高耸,远非之前那个小坊市可比。进出修士络绎不绝,气息强弱不一,甚至能隐约感受到几股筑基期修士的威压。
新的环境,新的挑战。
他握了握怀中那新得的三十块灵石和那柄黑色镰刀,又摸了摸右手手背上那被布条缠绕的印记,眼神沉静而锐利。
展现气力,救人得酬,只是开始。
在这更大的舞台,他必须更快地变得更强,才能应对一切未知的风浪。
他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向那熙攘的人群,汇入了黑岩坊市的洪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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