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势在妖鼠血肉和骨温的双重作用下缓慢愈合，但消耗的元气却非一时能够补回。韩七的脸色依旧透着不健康的青白，每一次深入死亡裂缝挖掘，都感觉像是从鬼门关前硬拖回半条命。
钱管事的胃口却被那点“火熔晶”养得越来越大。他不再满足于固定的六成抽佣，巡视的频率越来越高，挑剔的目光也越来越苛刻。
“这块品质太次！杂质这么多，也好意思交上来？” “今天怎么才这么点？是不是自己藏了好的？” “手脚麻利点！挖不到好东西，就是你不用心！”
呵斥与鞭挞的威胁如同悬顶之剑，让韩七每一次交出矿石时，神经都绷紧到极致。他不得不分出更多心神，去寻找品质更好的矿石，甚至偶尔要忍痛将一块稍好的火熔晶混入上交的份额里，以求暂时安稳。
然而，贪婪的沟壑永远难以填平。
这一日，韩七刚拖着疲惫的身躯爬出裂缝，将分拣好的矿石堆放在指定区域，钱管事就踱着方步过来了。他没有立刻清点矿石，而是用鞭梢示意韩七跟上，走到一处相对僻静的拐角。
三角眼在韩七身上扫了一圈，带着一种猫戏老鼠般的玩味，压低声音道：“韩七啊，最近……手头有点紧啊。”
韩七心头猛地一沉，垂下眼帘：“管事大人说笑了，小人每日所得，大半都已……”
“哎！”钱管事打断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暗示，“那是明面上的规矩。暗地里的……孝敬，懂不懂？”他搓了搓手指，做出一个众所周知的手势，“你看，这矿洞那么大，危险那么多，要不是老子照看着，你能天天安稳进去挖矿？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这点辛苦费，总该表示表示吧？”
图穷匕见！赤裸裸的索贿！
韩七的呼吸瞬间粗重了几分，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那点用命换来的、勉强维持修炼和恢复的微薄资源，竟然连这点都要保不住了吗？
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管事大人……小人实在……拿不出更多了……每日那点……”
“拿不出？”钱管事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声音也变得冰冷，“拿不出就别进去了！那裂缝我看也快挖空了，以后你就去最外面的废矿渣堆里捡石头吧！或者……”他凑近一步，带着烟臭的口气喷在韩七脸上，“老子觉得你上次私藏了好东西，搜一搜身，想必也能找出点‘意外之喜’？”
威胁之意，毫不掩饰。
去废矿渣堆，意味着彻底断绝修炼资源的来源，永无出头之日。而被搜身……怀中的天殒骨绝不能被发现！
韩七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屈辱。血液冲上头顶，又被他强行压回冰点。
他死死低着头，不让对方看到自己眼中几乎要溢出的杀意。
空气凝固了片刻。
钱管事似乎很享受这种掌控他人生死的快感，耐心地等待着，鞭子轻轻敲打着靴帮。
许久，韩七才从牙缝里，极其艰难地挤出几个字：“……管事大人……想要……多少？”
钱管事脸上立刻露出满意的笑容，仿佛早就料到这个结果：“不多，不多。看你小子也不容易。这样，以后除了明面上的六成，暗地里，再交三成……不，两成！就当给你的孝敬打个折！如何？”
两成！加上明面的六成，他拼死拼活，最终能留下的，不足两成！这点资源，别说修炼，连维持现状都难如登天！
韩七感觉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被他狠狠咽了回去。
他没有立刻回答，大脑疯狂运转。
拒绝？立刻被打入地狱，甚至可能被安上罪名处死。
答应？慢性自杀，被彻底榨干最后一滴价值。
似乎……没有选择。
就在他几乎要绝望地点头时，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钱管事腰间鼓囊囊的储物袋，以及那柄明显不是凡铁的打鞭。
一个更加疯狂、更加危险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蔓，悄然缠上了他的心脏。
如果……如果干掉他呢？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再也无法遏制。
风险极大！钱管事虽是凡人，但身为监工，必然有几分武艺在身，且与其他监工联系紧密。一旦失手，万劫不复。
但收益……也同样惊人！不仅能彻底摆脱这无休止的压榨，或许……还能得到他储物袋里的东西！那里面，一定有灵石！甚至有更好的东西！
杀意如同毒液，在血管里无声蔓延。
韩七的拳头在袖中攥紧，又缓缓松开。
他抬起头，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极其卑微的笑容，声音沙哑道：“……一切……听管事大人的安排……”
他选择了……暂时隐忍。
钱管事志得意满地笑了，拍了拍韩七的肩膀：“懂事！好好干，以后有你的好处！”说完，哼着下流小调，扬长而去。
韩七站在原地，低着头，直到对方的脚步声彻底消失。
他才缓缓直起身，看着钱管事消失的方向，眼神平静得可怕，深处却翻滚着足以焚毁一切的黑色烈焰。
那答应上交的“两成”，他会好好“准备”的。
只不过，方式或许会有些不同。
他转身，默默走向那堆属于自己的、少得可怜的矿石，开始分拣。
动作依旧迟缓，背影依旧佝偻。
但一股冰冷的、决绝的杀机，已如同矿洞深处的暗流，在他心底悄然涌动。
抉择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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