碑灵的意念散去,留下的是沉重的真相与近乎无解的难题。
韩七的混沌元神法相静立虚空,右眼的太虚之光缓缓流转,左眼的混沌深邃如渊。他“看”着那枚在暗辰畸变躯体内疯狂搏动、不断抽取星渊本源的污染核心碎片,目光仿佛穿透了表层的幽暗与扭曲,直视其最深处那被无尽污秽掩埋的、属于镇魔碑最初本源的微弱烙印。
净化……唤醒……
这两个词如同千钧重担,压在他的心头。如何下手?从何入手?
星渊的哀鸣与万物的凋零仍在持续,衰败的力场如同附骨之疽,不断侵蚀着战场。联军修士的惨叫声、魔物的崩溃声、空间结构被死寂同化的细微碎裂声……交织成一曲令人绝望的终末悲歌。
“韩七!”林雪清冷中带着急切的声音,通过神识传来。她与白衣女子已退至韩七法相附近,三人形成一个三角阵势,勉强抵挡着暗辰之主那因吞噬星渊而越发狂暴、混乱的气息冲击,以及无处不在的衰败侵蚀。“情况如何?你看到了什么?”
韩七的元神法相微微侧首,目光落在林雪那因竭力维持月华而显得苍白的脸上。她没有问是否找到了弱点,没有问接下来怎么打,而是问“看到了什么”。她相信他的判断,无论那判断带来的是希望还是更深的绝望。
“暗辰的核心……”韩七的意念传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艰涩,“就是我们要找的第九碎片。也是……最初被污染的那一块。”
“什么?!”林雪美眸骤然睁大,连一旁始终冷静的白衣女子,持剑的手也微微一紧。
“碑灵告诉我,唯有将其净化、唤醒,与我体内八块碎片重新归一,才能真正重铸镇魔碑,终结这一切。”韩七继续说道,将碑灵揭示的真相与最终要求简明扼要地告知二人。
短暂的沉默。
即便是林雪和白衣女子这样的心志,也被这消息冲击得不轻。敌人最强大的力量源泉,竟然就是己方最终需要收集、并予以净化的目标?这简直是将最锋利的矛,指向了最需要保护、却又已被彻底污染的心脏!
“净化……被星渊彻底污染、与暗辰意志深度绑定的核心碎片……”白衣女子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凝重的分析,“这比直接摧毁暗辰真身,恐怕要难上十倍、百倍。星渊的污染是根源性的,如同墨汁染透了整匹白绢,想要漂白洗净,谈何容易?更何况,暗辰绝不会坐视我们尝试净化它的核心。”
“而且,我们没有时间。”林雪补充道,目光扫过下方哀鸿遍野的联军,以及那仍在不断扩散的衰败力场,“星渊被反向吞噬,万物凋零,宇宙根基动摇。若不能尽快阻止,即便最终我们赢了,这方天地恐怕也将彻底沦为死寂。”
希望何在?
碑灵最后的话语在韩七心中回响——“希望……在毁灭的极致中孕育,在守护的执念中闪光,在……选择之中。混沌包容万物,秩序梳理乾坤,寂灭带来终结,亦孕育新生……或许,答案……就在你已拥有,却尚未真正融会贯通的力量之中……以及,那些愿意与你并肩,直至最后的……人……”
他拥有的力量……混沌、秩序、寂灭、虚空、轮回、时间、太虚洞察……以及体内七块碎片(加上刚融入的太虚之眼)的本源。
并肩之人……林雪,白衣女子,云隐阁主,乃至所有还在战斗的联军修士。
毁灭的极致……守护的执念……
韩七的目光,缓缓从暗辰真身那枚污染核心碎片上移开,落在了林雪身上。看着她周身流淌的、纯净而柔和的月华之力。这力量,曾在他道伤垂死时护住他心脉,曾净化过魂煞的侵蚀,曾照亮过最深的黑暗。
月华……至阴至柔,却蕴含天地初开时的至纯至净之力,象征着宁静、净化与新生……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有些异想天开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流星,骤然闪过韩七的脑海!
“混沌包容万物……可纳污秽,亦可化清浊……”
“秩序梳理乾坤……可定规则,亦可引导净化……”
“寂灭带来终结,亦孕育新生……或许,极致的寂灭,可以湮灭最顽固的污染,为最纯粹的新生……腾出空间?”
“而月华……至纯至净的净化之光……若能与混沌的包容、秩序的引导、寂灭的破而后立相结合……”
韩七的思绪如同闪电般高速运转,太虚之眼提供的洞察力与自身对大道法则的理解疯狂碰撞、推演。一个模糊的、疯狂的、却又隐隐契合了碑灵提示的净化构想,开始在他心中逐渐成型。
这个构想的核心,不是蛮力对抗,不是简单驱逐,而是……引导、转化、破而后立!
以混沌为炉,包容、分解污染的核心结构。
以秩序为引,梳理、引导净化的路径与节奏。
以寂灭为锤,在最关键的节点,摧毁最顽固的污染根基,为新生创造“空白”。
而以某种至纯至净、且与星渊黑暗属性截然相反、甚至隐隐相克的力量——比如月华,作为净化的“燃料”与“催化剂”,在混沌的包容与秩序的引导下,深入核心,点燃净化之火,唤醒那被掩埋的秩序本源烙印!
这需要他对自身所有力量的掌控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精微境地,需要对净化时机的把握妙到巅毫,更需要……作为“净化之源”的那股至纯至净之力,足够强大,足够纯粹,并且……与他的力量能够完美配合,心意相通。
韩七的目光,再次与林雪对视。
林雪似乎从他的眼神中读懂了什么,清冷的眸子微微一颤,随即变得无比坚定。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仿佛在说:无论你需要什么,无论有多危险,我都会在你身边。
希望,或许真的存在于看似无解的绝境之中。
它不在别处,就在他们已拥有的力量里,在他们并肩作战的信任中,在他们为了守护而不惜一切的决心里。
“我……有一个想法。”韩七的意念,缓缓传入林雪与白衣女子的脑海,声音依旧平静,却带上了一丝破釜沉舟的决意,“一个近乎疯狂,但或许是唯一可能净化那枚核心碎片的方法。”
“需要我做什么?”林雪毫不犹豫地问。
白衣女子也目光灼灼地看向他。
韩七深吸一口气(虽然元神无需呼吸),开始将自己的构想,以及其中最关键、也最危险的部分,低声告知二人。
净化之法,初现轮廓。
希望之光,于至暗中,悄然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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