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农本经》名例
上品一百二十种为君药,主要功效是滋养生命、顺应天道,性质无毒,长期服用也不会伤害身体。想要身体轻盈、补益元气、延年益寿的人,应以《上经》为本。
中品一百二十种为臣药,主要功效是调养性情、顺应人事,药性或有毒或无毒,需根据情况斟酌使用。想要抑制疾病、补益虚弱的人,应以《中经》为本。
下品一百二十五种为佐使药,主要功效是治疗疾病、顺应地理,多数有毒,不可长期服用。想要驱除寒热邪气、消散积聚、治愈疾病的人,应以《下经》为本。
三品药物共计三百六十五种,对应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日对应一种药物,以合天时之数。若将药名重复计算,则共有七百三十种。
陶弘景说:现在考察上品药物的性质,虽然也能治病,但药力温和深厚,不会立刻见效。长期服用,必定获得极大益处。疾病痊愈后,寿命也能延长,天道仁慈化育万物,因此称为顺应天时。这一百二十种药物,应当对应寅、卯、辰、巳这四个月份,效法万物生长繁茂的时节。中品药物的性质,治疗疾病的功效逐渐增强,延年益寿的作用稍弱,祛除病患较快,延长寿命较慢。人体各有不同禀性,因此称为顺应人事。这一百二十种药物,应当对应午、未、申、酉这四个月份,效法万物成熟结果的时节。下品药物的性质,专门用于攻治病邪,毒性猛烈,会破坏人体中和之气,不可长期服用,病愈即停。大地具有肃杀收敛的特性,因此称为顺应地气。这一百二十五种药物,应当对应戌、亥、子、丑这四个月份,效法万物枯萎潜藏的时节,同时用闰月的余数来补足。至于单独使用或配伍应用,应当根据患者的病情,灵活参考施行,不必拘泥于某一种方法。
掌禹锡说:陶弘景的《本草经集注》体例是,神农《本经》的内容用红字书写,《名医别录》的内容用黑字书写。《本经》记载的药物只有三百六十五种,现在这里说数量翻倍共计七百三十种名称,是合并了《别录》的副品药物而言。那么这一节文字实际属于《别录》的内容,因传抄年代久远,导致文字错乱混杂。这使得后世摘录此类内容时,误认为不是神农原着的文字,大抵都是这个缘故造成的。
李时珍说:《神农本草经》将药物分为上、中、下三品。陶弘景的《名医别录》增加了药物数量,开始按部类划分。唐代、宋代医家大量增补内容,偶尔也删除一些。虽然用朱墨两色区分,保留了三品名称,但实际上已经混乱。有的药物被拆成多条,有的两种药物混为一处;有的木本归入草部,有的昆虫划入木部;水土混杂,虫鱼不分;像淄水渑水般难以辨别,似玉石与美玉般无法区分;名称难以查考,实物更难寻觅。如今综合古今各家药物,分为十六部。该分的分,该合的合,该移的移,该增的增。不再区分三品,只按部类排列,物以类聚,纲举目张。每种药标明总称,是正大纲;用大字书写气味主治,是正小纲;分注释名、集解、发明,详述条目;辨疑、正误、附录附后,完善体例;单方附在末尾,详述用途。大纲下注明本草及三品来源,以溯本源;小纲下标注各家名称,以证其实;分注写明作者,既保留古今出处,又明晰各家观点。虽似打乱旧制,却使脉络更加清晰。并非僭越古法,只为便于查考。
药物配伍有君、臣、佐、使的区分,用以相互配合制约。组合时适宜采用一君、二臣、三佐、五使的比例,也可采用一君、三臣、九佐使的配比。
陶弘景说:使用药物就像建立人事制度一样,如果君主过多而臣子过少,或臣子过多而辅佐过少,药效就无法周全。然而查阅仙家经典和民间各类方剂,也并非全都如此。大体而言,滋补生命的药物多作君药,调养心性的药物多作臣药,治疗疾病的药物多作佐药,这需依据药物本性的主次,再加以权衡调整。上品君药中,还分贵贱等级;臣药佐药之中,同样如此。因此天门冬与远志虽同属君药却分高下,甘草被尊为国老,大黄被称作将军,正是为了表明它们功效的优劣,等级各不相同。
岐伯说:方剂中划分君臣药的原则是,主治疾病的药物称为君药,辅助君药的称为臣药,配合臣药的称为使药,并非指上、中、下三品药材的等级。这是为了阐明药物功效的主次差异。
张元素说:方剂中君药用量通常最多,臣药次之,佐药更少。针对病症时,若多味药物主治相同,则各味药用量相等。也有说法认为药效最强的应作为君药。
李杲说:药物的使用,都以气味为核心。补益或泻下的功效取决于药味,需根据季节调整药气。主治病症的药物为君药,例如治疗风证以防风为君药,治疗寒证以附子为君药,治疗湿证以防己为君药,治疗上焦热证以黄芩为君药,治疗中焦热证以黄连为君药。若伴随其他症状,则用佐使药配合治疗,这是组方的关键。本草经中将上品药列为君药的说法,应视具体情况灵活运用。
药物有阴阳属性的配伍关系,如同母子兄弟般相互关联。
韩保升说:天地万物都有阴阳、大小的分别,各自有不同的颜色和类别,并且遵循相应的规律。因此,羽毛类的生物都生于阳而属于阴;鳞甲介壳类的生物都生于阴而属于阳。所以空青象征木,颜色青而对应肝脏;丹砂象征火,颜色赤而对应心脏;云母象征金,颜色白而对应肺脏;雌黄象征土,颜色黄而对应脾脏;磁石象征水,颜色黑而对应肾脏。其余都可以按照这个规律类推。子母兄弟的关系,比如榆皮为母,厚朴为子之类就是如此。
根、茎、花、果实,苗、皮、骨、肉。
药物中生长在土里的根部,上半部分以上是气脉上行之处,以生出苗的部分为根;下半部分以下是气脉下行之处,以深入土中的部分为梢。治疗中焦和上焦的病症,用根部;治疗下焦的病症,用梢部,因为根能升发,梢能沉降。人体上半身属天之阳气,用药时取头部;中焦病症用主干部分;下半身属地之阴气,用药时取梢部。这是根据自然类比与形体特征来区分的。
李时珍说:草木类药物有单独使用某一部分的,比如羌活的根、木通的茎、款冬的花、葶苈的果实、败酱的苗、大青的叶、大腹的皮、郁李的核、柏木的皮、沉香的节、苏木的肌理、胡桐的树脂、龙脑的膏状物等。也有同时使用多个部分的,如远志和小草、蜀漆和常山之类。还有全株使用的,如枸杞、甘菊等。另有一种药物分不同部位使用的,比如当归分头尾、麻黄分根节、茯苓分赤白、牛膝春夏用苗而秋冬用根等。羽毛、鳞甲、玉石、水火等类药材也往往如此,不能一概而论。
药物配伍有七种情况:有的可单独使用,有的需相互配合增强药效,有的能辅助主药发挥作用,有的会抑制毒性,有的会降低疗效,有的会产生毒性反应,有的能消除毒性。调配药物时应遵循这些规律。宜选用能协同增效或辅助主药的配伍,避免使用会降低疗效或产生毒性的组合。若需化解毒性,可采用抑制或消除毒性的搭配;若非必要,不可随意混用。
《本草经》记载的三百六十五种药物中:可单独使用的有七十一种;能协同增效的有十二种;可辅助主药的有九十种;能抑制毒性的有七十八种;会降低疗效的有六十种;会产生毒性反应的有十八种;能消除毒性的有三十六种。
药物配伍必须严格遵循这七种相互作用规律。
弘景说:查阅古方用药时,发现有些药物虽存在相恶或相反的配伍关系,却仍被使用。例如仙方甘草丸中同用防己与细辛,民间玉石散中并施栝蒌与干姜,服用后并未造成伤害。这或许是因为药物间存在制约关系,好比寇恂、贾复辅佐汉室,程普、周瑜协助东吴,只要大方向正确,个别矛盾便不足为患。但即便如此,能避免这类配伍仍更为稳妥。像半夏有毒,需配生姜,正是利用二者相畏相制的特性。
他又说:药物相反的危害比相恶更甚。相恶如同单方面厌恶——对方虽排斥我,我却无怨恨之心,好比牛黄恶龙骨,但龙骨因牛黄反而功效更佳,这是因有制约之力。相反则是双方互为仇敌,必然无法调和。就像画家将雌黄与胡粉相邻使用,颜色便会相互侵蚀而晦暗,足可证明此理。
李时珍说:药物有七种配伍关系。独行,指单方不需辅药。相须,指同类药物不能分离,如人参配甘草,黄柏配知母等。相使,指主药与辅助药的关系。相恶,指药物削弱彼此功效。相畏,指一方受另一方制约。相反,指两种药物不能合用。相杀,指一方消除另一方毒性。古方中常用相恶、相反的配伍。相须、相使同用是帝道之法;相畏、相杀同用是王道之法;相恶、相反同用是霸道之法。用药需权衡常理与变通,关键在于医者的领悟运用。
药物有酸、咸、甘、苦、辛五种味道,又有寒、热、温、凉四种性质。宗奭说:凡是提到“气”的,指的是香臭之气。而寒、热、温、凉,是药物的性质。比如白鹅脂性质寒凉,不能说它气寒。四气实际是指香、臭、腥、臊。例如蒜、阿魏、鲍鱼、汗袜,它们的气味是臭的;鸡、鱼、鸭、蛇,它们的气味是腥的;狐狸、白马茎、人中白,它们的气味是臊的;沉香、檀香、龙脑、麝香,它们的气味是香的。因此“气”字应当改为“性”字,这样在意义上才恰当。
李时珍说:寇宗奭认为寒、热、温、凉属于药性,香、臭、腥、臊属于药气,这种说法与《礼记》的记载相符。但自从《素问》以来,医家只用药物的气味来论述,一时难以改变,所以暂且沿袭旧说。
王好古说:药味有五种,药气有四种。五种药味中各自包含四种药性。例如辛味药物中,有石膏的寒性,肉桂、附子的热性,半夏的温性,薄荷的凉性。药气属天,药味属地。温性、热性属于天的阳气,寒性、凉性属于天的阴气;辛味、甘味属于地的阳气,咸味、苦味属于地的阴气。本草着作中论五味不提淡味,论四气不提凉性;只说温、大温、热、大热、寒、大寒、微寒、平、小毒、大毒、有毒、无毒,这是为何?因为淡味依附于甘味,微寒就是凉性。
药物有有毒和无毒之分。
疾病有新久之分,药方有大小之别,药物有毒性与无毒性的差异,因此用药需遵循常规法则。用剧毒药物治疗,病去六分即止;用一般毒性的药物治疗,病去七分即止;用轻微毒性的药物治疗,病去八分即止;用无毒药物治疗,病去九分即止。剩余的病邪可通过谷物、肉类、水果、蔬菜等饮食调养来清除,切勿过度治疗,以免损伤人体正气。
耐受药性的人,可用药性猛烈的药剂;承受不了药性的人,则用药性温和的药剂。
药物性味若过于偏盛,就会导致脏腑之气严重失衡,因此治疗时只需去除病邪的十分之六、七、八、九便应停止。
采药时需区分阴干与晒干,以及采摘的时节和药材的生熟程度。陶弘景说:采药的月份都以正月为起始,这是遵循汉代太初历之后的记载。根类药材多在二月、八月采集,因为初春时水分充沛,新芽初发而枝叶未茂,药性醇厚;到秋季枝叶枯萎,养分回流至根部。通常春季采药宜早,秋季则宜晚。花、果实、茎、叶等部分,应各自在其成熟时采收。每年气候早晚不同,不必完全拘泥于书中记载。所谓阴干,是指按六甲阴位之法干燥。又依据遁甲术,甲子旬的阴位在癸酉,将药材置于酉位阴处。其实不必如此严格,只需在避光通风处晾干即可。若药材既能阴干又能晒干,则两种方法兼用更为妥当。
古代医者懂得自行采集药材,无论阴干还是晒干都遵循规范,用药必考虑产地特性,因此治病十有八九能痊愈。如今医者却不知采摘时节,对药材的产地、新旧、虚实一概不明,所以治病效果连一半都达不到。
马志说:现今考察药材的阴干方法,大多效果不佳。例如鹿茸阴干就会完全腐烂,用火烘干则质量较好。草木的根和苗,在九月之前采集的,都适合晒干;十月以后采集的,阴干才更为适宜。
李时珍说:物产有南北地域之分,节气有早晚差异,根茎与花果的采收时节不同,加工方法也各有规范。如今市面上出售的地黄用铁锅煮熟,大黄以火焙干,松黄掺入蒲黄,樟脑混充龙脑,都是违背炮制规范、以假乱真的做法。孔志约曾言:动植物形态因产地不同而性质改变,随春秋季节更替而药效迥异。若离开原生地,即便外形相同而药效已变;若违背采收时令,则药材虽真却已失天时。名称与实质不符,药性寒温判定错乱,若以此误治君王父母,便是最大的悖逆。
医药买卖多在市场商家。俗话说:卖药的人有两只眼,用药的人有一只眼,吃药的人没有眼。他们用古墓里的灰冒充死龙骨,拿苜蓿根充当土黄,把麝香掺入荔枝核假冒藿香,采茄叶混煮半夏伪称玄胡索,以盐腌松梢冒充肉苁蓉,用草仁代替草豆蔻,拿西呆替代南木香,熬广胶掺荞麦面假造阿胶,煮鸡蛋和鱼骨伪造琥珀,枇杷花蕊冒充款冬花,驴腿骨伪作虎骨,松脂混充血竭,番硝掺和龙脑香。奸商欺诈手段层出不穷,人们却甘心受骗,甚至因此丧命,反而归咎于用药不当。此事关系重大,非同寻常,不可不谨慎啊。
土地所产的药材,真假陈新,各有鉴别方法。
陶弘景说:各种药物的产地,都有明确的地界。秦汉以前,应当说是分属各诸侯国。如今所用的郡县名称,是后人添加的。自东晋南渡以来,那些零星的杂药,大多产自附近地区,药性和功效,都比不上原产地的。假如荆州、益州的药材不能流通,就全用历阳产的当归,钱塘产的三建,怎能与原产地的相比呢?所以现在治病的效果不如古人,可能也是这个原因。再加上医生不认识药材,只听商贩的;商贩又不加辨别,都交给采药送货的人。采药的人沿袭旧法炮制,真假好坏,一概无法分辨。因此用醋煮钟乳石使它变白,用水泡细辛让它变直,用蜜蒸黄芪使它变甜,用酒洒当归使它润泽,给蜈蚣染上朱砂让它变红,把桑螵蛸粘在桑枝上,用蛇床冒充蘼芜,用荠苨混淆人参。这些做法都不符合实际,配药时也不考虑去除杂质。比如远志、牡丹,采收回来的不到一半;地黄、麦冬,要损耗三分之一。凡是去皮、去心之类的处理,分量都不足,却不知道要取够分量。
王公贵族配制药物时,手下人暗中偷换了好药材,他们始终未能察觉。用这样的药来治病,自然难以指望见效。
李时珍说:凡是使用药物必须选择适宜产地所出产的,这样药效才充足,使用才有依据。比如上党的人参、川西的当归、齐州的半夏、华州的细辛。又如东壁土、冬月灰、半天河水、热汤、浆水这类东西,虽然极其普通,但用途却非常广泛,这其中自有道理。如果不探究其中的原理,治病只会白费功夫。
杲说:陶弘景的《本草》中提到,野狼毒、枳实、橘皮、半夏、麻黄、吴茱萸这些药,都需要陈放时间久的才好,其他药物则要新鲜优质的。但大黄、木贼、荆芥、芫花、槐花之类,也适合陈放,不限于“六陈”。用药必须讲究专精。至元庚辰年六月,许伯威五十四岁,中气原本虚弱,患伤寒八九天,高热不退。医生用寒凉药泻下,又吃了梨,导致脾胃受寒,四肢冰冷,时常昏迷,心慌气短,打嗝不止,面色青黄,眼睛不愿睁开。他的脉象时有停顿,但能自行恢复,这是结脉。用张仲景的复脉汤加入人参、肉桂,紧急扶助正气;生地黄减半,以免损伤阳气。服了两剂,病情未退。再次诊察,脉证相符,于是怀疑是否因药物不够专精或陈腐所致?重新购买新鲜药物服用后,症状减轻一半,再服便痊愈了。凡是草木昆虫,产地有讲究;根叶花果,采集要适时。产地不对,药性会略有差异;时节不对,气味就不完整。更何况新陈不同,精粗有别。如果不加选择就使用,疗效不佳就是药物不新鲜或炮制不当的缘故。
万物生长至极致时,其精华自然显现。
药物的性质决定了有的适合制成丸剂,有的适合制成散剂,有的适合用水煎煮,有的适合用酒浸泡,有的适合熬成膏剂,也有同一药物适合多种制法的,还有些药物不能放入汤剂或酒剂。必须遵循药物本身的特性,不可违背。
陶弘景说:此外,根据病症不同,有的适合服用丸药,有的适合服用散剂,有的适合服用汤药,有的适合服用酒剂,有的适合服用膏煎,也可以配合使用。要审察疾病的根源,以此制定相应的治疗方法。
华佗说:疾病有的适合用汤药,有的适合用丸药,有的适合用散剂,有的需要泻下,有的需要催吐,有的需要发汗。汤药能清洁脏腑,疏通经络,调和阴阳。丸药能驱散风寒,化解顽固积滞,促进饮食。散剂能消除风寒暑湿之邪,化解五脏郁结,通畅肠胃。该泻下却不泻下,会让人心腹胀满烦闷。该发汗却不发汗,会使人毛孔闭塞,闷绝而亡。该催吐却不催吐,会使人胸中结块、气逆喘息,无法进食饮水而死。
药物剂型各有其用:汤剂如荡涤,用于治疗重病;散剂如发散,用于急症;丸剂药性缓和,适用于缓慢调治。咬碎之法是古制,因古时无铁器,以口咬碎药物。治疗头部疾病,加酒煎煮;祛湿用生姜;补元气用大枣;发散风寒用葱白;化除胸膈痰饮用蜜。细粉末不循行经络,仅消胃与脏腑积滞。气味浓烈的药,用白开水送服;气味淡薄的,煎煮后连渣服用。治下焦疾病的丸药宜大而圆滑;治中焦的稍小;治上焦的极小。用稠面糊制丸可使药效延迟至下焦;酒或醋制丸能调节药性收散;半夏、南星等需祛湿者,以姜汁稀糊制丸便于吸收;水浸隔夜炊饼制丸更易消化;滴水丸吸收最快;蜜丸药效缓慢,循经络而行;蜡丸最难消化,可缓慢起效或保护脾胃免受毒性药物损伤。
病在头部、面部和皮肤的药物要用酒炒制;病在咽喉以下、肚脐以上的药物要用酒洗;病在下半身的药物可直接生用。性寒的药物需用酒浸泡后晒干,以免损伤脾胃。当归用酒浸泡,能增强其发散的功效。
制药的关键在于把握适度,不足则难以见效,过度则药性反失。火制法有四种:煅、炮、炙、炒;水制法有三种:渍、泡、洗;水火共制法则是蒸与煮。制法虽多,皆不出此范围。酒制可升提药性,姜制能助发散。加盐则引药入肾而软化坚硬,用醋则注药入肝而止痛。童便制可消减烈性并引药下行,米泔制能去除燥性而调和脾胃。乳汁制可润燥生血,蜜制则甘缓补益元气。陈壁土制能借土气速补中焦;麦麸皮制可缓和烈性不伤上膈。乌豆汤、甘草汤浸泡后曝晒,皆能解毒使药性平和;羊酥油、猪脂油涂抹后烧制,均能渗入骨质使其易碎。去瓤者需先探病因,审病机。若五脏未衰,六腑未损,血脉未乱,神志未散,服药必能痊愈。
疾病已经形成,或许能治好一半。病情恶化到一定程度,性命就难以保全了。
弘景说:若不是高明的医生通过听声、观色、诊脉,谁能知晓未发作的病症呢?况且未患病的人,也不愿自行调治。
齐侯起初忽视皮肤上的小病,最终导致深入骨髓的顽疾,这不单是认识醒悟的困难,更在于难以真正接受劝诫。仓公曾说:迷信巫术而不信医术的人,病入膏肓便无药可救。
李时珍说:《素问》记载,上古时期人们制作汤液,但制作而不服用。到了中古时代,道德逐渐衰微,邪气时常侵袭,这时服用汤液才能确保周全。
当今之世,必须用药物调理体内,以砭石、针刺、艾灸治疗体表。又说:中古时期治病,病发才医治,服用汤药十日未愈,便继续治疗,待病症完全形成时,仍以为可救,结果旧病未除,新病又起。
病人有六种情况无法医治:一是骄横放纵不讲道理;二是轻视健康看重钱财;三是穿衣饮食不调;四是体内阴阳气血紊乱;五是身体虚弱到无法服药;六是迷信巫术不信医术。这六种情况只要占一种,就难以治愈。
宗氏说:治病有六种失误:失误在于不仔细诊察,失误在于不信任医生,失误在于延误时机,失误在于不选择良医,失误在于不了解病情,失误在于不懂药性。这六种失误只要有一种,病就难以治愈。还有八项诊治要点:一是虚证,二是实证,三是寒证,四是热证,五是邪气,六是正气,七是内因,八是外因。《素问》说:凡是治病,要观察病人的形体、气色和肤色,察看病人的勇怯、骨肉和皮肤状况,才能掌握病情,作为诊断的依据。如果病人的脉象与病症不符,又不能见到病人的形体,医生仅凭脉象开药,怎能准确呢?如今富贵人家的妇人躲在帷帐里,还用丝帛裹住手臂。医生既不能施展望诊的妙法,也缺乏听声的智慧,又不能充分发挥切脉的技巧,只能详细询问病情。病人嫌问题繁琐,认为医生医术粗疏,常常拿了药也不服用。这样,望闻问切四诊的方法连一种都用不上,治病真是难啊。唉!如果用烈性药物治疗疾病,开始时用量要像黍粒粟粒般微小,病愈就停药;未愈就加倍用量;仍未愈就增至十倍,以治愈为限度。
弘景说:现今药物中有一两种单独使用时有毒,比如巴豆、甘遂、大黄,不可直接让人服完一剂。如《本草经》所言:单味药带一毒,服一丸如细麻大小;两味药共带一毒,服两丸如大麻大小;三味药共带一毒,服三丸如胡豆大小;四味药共带一毒,服四丸如小豆大小;五味药共带一毒,服五丸如大豆大小;六味药共带一毒,服六丸如梧桐子大小;从六到十味药,都以梧桐子大小为计量标准。其中毒性还有轻重之分,比如野狼毒、钩吻,怎能与附子、芫花之类等同?这类药物都需根据情况斟酌用量。
李时珍说:虽然有这样的惯例,但更应该考虑病人的年龄老少、体质强弱、病症的新久程度,以及药性的毒性大小,仔细斟酌权衡,不能拘泥于固定的法则。
治疗寒症,用热性药;治疗热症,用寒性药;饮食积滞不消化,用催吐泻下药;鬼疰蛊毒之症,用毒性药;痈肿疮瘤,用治疮药;风湿痹症,用祛风湿药,皆需依据病症选用相应药物。
陶弘景说:药物的性质,一种药物能主治十多种病症,是取其偏性所长为根本,再观察人的虚实补泻、男女老少、苦乐贫富、乡土风俗等各不相同的情况来使用。褚澄治疗寡妇和尼姑的方法,与治疗已婚妇女和妾室不同,这是因为了解她们性情差异而采取的不同措施。
李时珍说:药物的气味有浓烈与淡薄之分,药性有躁动与安静之别,治疗方式有轻重多寡之异,药力作用有深浅程度之差。病症与药性相合时用正治法,病症与药性相反时用反治法。
使用热性药物要避开热天,使用寒性药物要避开寒天,使用凉性药物要避开凉时,使用温性药物要避开温时。发汗解表不避热天,攻下通里不避寒天;不避热则热病发作,不避寒则寒病加重。治疗热证用寒药,宜温服;治疗寒证用热药,宜凉服;治疗温病用清凉药,宜冷服;治疗寒凉病用温药,宜热服。木气郁滞需疏泄,火气郁滞需发散,土气郁滞需消导,金气郁滞需宣泄,水气郁滞需制约。邪气轻微时顺其势调治,邪气盛实时需强力制伏;正气恢复时平和调养,暴烈时需迅速遏制。病势上逆的需降抑,下陷的需升举,有余的需削减,不足的需补益,坚硬的需软化,外邪需祛除,虚劳需温养,郁结需疏散,滞留需通导,干燥需滋润,拘急需舒缓,耗散需收敛,亏损需补益,停滞需活动,惊悸需安抚,或催吐、发汗、攻下、补益、泻实,新病久病治法相通。又说:逆病性而治为正治,顺病性而治为反治。反治法包括用热药治真寒假热,用寒药治真热假寒,用补益法治虚性闭塞,用通泄法治实性通利。必须制伏病本,先究其根源。初始用药似与病状相同,最终效果却截然相反。此法能破除积滞,化解坚结,调和气血,根治疾病。又说:用寒药治热证而热不退的需补阴,用热药治寒证而寒不消的需补阳,即通过调治根本属性使病势衰减。以上皆节选自《素问》精要之言。
胸膈以上的病症,应在饭后服药;心腹以下的病症,应在饭前服药。四肢血脉的病症,适宜早晨空腹服药;骨髓的病症,适宜夜晚饱腹服药。
陶弘景说:现今医家讲究服药先后,就是这个道理。
有的药需用酒送服,有的需直接饮用,有的要冷服,有的要热服。服用汤药时,剂量有疏有密;煎煮汤药时,有的需生煎,有的需熟熬。每种方法都有其特定用途,应当仔细斟酌。
古人服药的灵活方法是:病在身体上部的,服药次数可以多但每次剂量要少;病在身体下部的,服药次数可以少但每次剂量要多。
服用少量药物,药力会滋养身体上部;服用较多剂量,则能强力补益下部。凡是提到分两次或三次服用的,目的是让药效持续发挥作用,同时要根据患者体质的强弱来调整。
重大疾病主要包括:中风伤寒、寒热温疟、中恶霍乱、腹部水肿、肠澼下痢、大小便不通、奔豚上气、咳逆呕吐、黄疸消渴、留饮癖食、坚积症瘕、惊邪癫痫鬼疰、喉痹齿痛、耳聋目盲、金疮骨折、痈肿恶疮、痔瘘瘿瘤;男子五劳七伤、虚乏羸瘦;女子带下崩漏、经闭阴蚀;以及虫蛇蛊毒所伤。这些都是主要的病症类型,其中还有各种变化和分支,应当根据具体情况来对症治疗。
陶弘景说:药物所主治的,只是病症中的某一种。比如中风就有几十种类型,伤寒证候也有二十多种,还需从中进一步分类归纳,大体上根据病机根源来确立治疗原则,再结合具体症状配伍用药。疾病的变化形态不能一概而论。因此即便医方着作多达千卷,仍未能穷尽其理。春秋以前及医和、医缓的着作已无存世,《道经》中略载扁鹊的几种治法,其用药仍遵循本草学宗旨。到汉代淳于意、华佗等人的医方,现存部分也都系统论述药性。唯有张仲景的着作堪称众方之祖,完全依据本草,更擅长通过诊脉、辨明病机来灵活施治。至于剖腹割肠、刮骨接筋等外科手法,实属其他医术范畴,非本草家所长。晋代以降,张苗、宫泰、刘德、史脱、靳邵、赵泉、李子豫等皆当代名医。权贵如阮德如、张茂先,隐士皇甫士安,以及江南葛洪、蔡谟、殷仲堪等名流,都精研药学。南朝宋有羊欣、元徽、胡洽、秦承祖,齐有尚书褚澄、徐文伯、徐嗣伯等宗族兄弟,治病多能十愈八九。这些医家各有着述,观其要旨皆未脱离本草。即便偶用他药,也遵循药性规律,从不僭越法度。
《范汪方》有一百多卷,以及葛洪的《肘后备急方》,其中记载了许多零散但实用的单方,有的是民间验证过的方法,有的是来自异域的独特医术。比如藕皮能散瘀血,这发现来自厨师;牵牛子能利水消肿,是乡下老农的经验。面店里的大蒜汁,竟是驱蛇的良药;路边的地菘草,被当作金疮秘方。世间万物,无不为世人所用,机缘巧合便能发现其效用,不必拘泥于固定的对应关系。颜光禄也曾说:道教的经典和仙方,无论是服食辟谷、延年益寿,还是炼丹化石的奇术、飞升羽化的玄妙,都以医药之道为基础。用药的原理与本草一致,只是配制方法略有不同。所需药材不多,最多二十多种,有时仅用几味。长期坚持服用,便能收大效,正如本草所说久服见效的道理,不像俗人稍觉无效便放弃。
如今庸医治病,都耻于研读药典,有的照搬旧方,有的道听途说,便提笔开药,以此标新立异。他们不懂药物相畏相克的道理,本就学识浅薄,却将药材胡乱搭配,剂量随意增减,毫不迟疑。偶然碰巧治愈,便自夸药方灵验;若经月不愈,则推说病根深重,从不反省自身过失,反而沽名钓誉,这般行径理当遭人斥责。像五经四部典籍、军国礼仪制度,即便稍有偏差,不过导致行事失当罢了。但开方用药,若错用一味药,便性命攸关。况且药物有单用见效的,也有须配伍使用的,药性有宜于酒服的、宜于冷服的,有不可火煎的、不可生用的,种种差异如同天渊之别。名医开方尚且审慎斟酌,何况平庸之辈?现今有人患病,不辨症状轻重深浅,虽多方求医,却让众医各自开方。有的说药性寒凉,有的说药性温热,有的说宜补,有的说宜泻,病家心生迷惑,不知该用何方——如此轻率用药,岂非儿戏?世间万物各有特性:钟乳石用醋泡反增燥性,以牛奶煎则更显寒凉;金石类药物遇火则毒性剧增,而枫木经火炼反减其烈性。此等物性差异,岂能尽数?治病如同治国,用药如同用兵。兵法需审时度势,用药当随症应变。病症有表里虚实之别,医者当随机应变。有人会说:人有贵贱老少之分,病情当区别对待;病有新久虚实之异,用药理应不同。人心各异,如同面容各不相同,正因心思不同,脏腑功能亦有差异。想用单一药方治疗众人之病,岂能办到?
张仲景说:地势有高低差异,物产性质与饮食起居也有刚柔之别。因此黄帝提出四方风土的询问,岐伯列举四时调治的方法。比如富贵人家,属于形体安逸而精神劳苦的一类。衣食丰足使身体安逸而外表充实,思虑过多则精神劳苦而内里虚弱。所以疾病多发生在经脉,与贫苦百姓不同,应当因人施治。后世医者废弃这个原则不施行,失误很大。再者,人从少年、壮年到老年,气血有旺盛、强壮、衰弱三个阶段。岐伯说:温和的阳气能使元气壮盛,亢盛的阳气反令元气衰减。因为温和之气能生发元气,亢盛之气会耗散元气,何况衰竭的阳气呢?所以治疗方法也应分为三个阶段。年少时服用的药物,到壮年、老年阶段都必须另行处理,决不可忽视。
人依靠气血作为根本。世间有些未婚男女,长期思虑郁结于心,过度思虑,往往导致虚损病症。男子表现为精神萎靡、面色无华,女子则月经先停。因为忧愁思虑会损伤心脏,心受损则血液枯竭,所以男子先显颓丧之态,女子先现闭经之症。心脏既已患病,便不能滋养脾脏(火生土),因此食欲减退。脾脏虚弱则肺气不足(土生金),故而引发咳嗽。咳嗽一旦发作,肾水之气衰竭(金生水),所以四肢枯瘦。肝气得不到充养(水生木),于是易怒、鬓发枯黄、筋脉萎缩。等到病邪传遍五脏,虽然暂时不会立刻死亡,但最终仍难免一死。这类虚劳病症在所有劳损中最难医治。
或许能够改变心智,用药物辅助调养,偶尔能获得九死一生的效果。
有人长期患病咳嗽,肺气虚而生寒热。取款冬花三两嫩芽点燃,等烟冒出后,用笔管吸入烟气,吸满一口就咽下去,直到疲倦为止。每天做五到七次,病就好了。
一个人患疟疾一个多月,又用催吐泻下的药治疗,导致元气虚弱。诊察他的脉象和病情,是夏天中了暑热,秋天又感染了风寒。于是给他服了一剂柴胡汤,病情好转。后来因为饮食不节制,又发冷发热,呕吐反胃不能进食,胁部急痛,这叫痰疟。用十枣汤服一次,排出了几升痰水;再服二钱理中散,就痊愈了。
一名妇女患呕吐、大小便不通、心烦意乱、四肢冰冷之症,脉象逐渐消失,持续一天半。服用两剂大承气汤后,至半夜大便渐通,脉象逐渐恢复,次日病情好转。此属关格之症,极为难治。医经有言:关症表现为呕吐,格症表现为小便不通,亦有兼见大便不通者。
有人因风痰导致头痛、颤抖、呕吐,食欲减退。医生认为是吃了生冷食物所致,用温药治疗无效,又用丸药攻下,结果病人昏厥。
再次服用金液丹后,病人出现胡言乱语、呕吐反胃、颤抖战栗、神志不清、狂躁如见鬼魅、双手无意识抓摸衣被床沿、手脚冰冷、脉搏沉伏的症状。这是胃中积结热邪所致,因此神昏不清。由于阳气不能外达体表,阴气不能内守脏腑,所以颤抖厥冷。于是用大承气汤治疗,服完一剂后,病人便痊愈了。
有个妇女患了温病,已经十二天。诊脉时发现脉搏每分钟跳六七次且不流畅,寸脉稍大,尺脉稍小。症状表现为忽冷忽热,面颊发红,口干,神志不清,耳朵听不见。询问后得知,发病后几天月经来了。这是少阳热邪侵入血室,如果治疗不对症,必定会死。于是给她服用了小柴胡汤。两天后,又加了桂枝干姜汤,一天后寒热症状停止。但她说自己脐下剧烈疼痛。于是给了抵当丸,轻微腹泻后,疼痛停止,身体变凉,但神志仍不清醒,又给了小柴胡汤。第二天她说胸口燥热,口鼻发干。又少量给了调胃承气汤,没有腹泻,于是给了半剂大陷胸丸,腹泻三次。第二天她感到虚烦不安,出现幻觉,胡言乱语。知道是体内有燥屎,但因为身体极度虚弱,不敢用猛药攻下。于是给了竹叶汤,清除烦热后,大便自然通畅,排出几枚燥屎,狂躁和烦热完全消失。只是咳嗽吐痰,这是肺虚,不治疗恐怕会发展成肺痿。于是用小柴胡汤去掉人参、姜、枣,加入干姜、五味子汤,一天后咳嗽减轻,两天后完全康复。
一位六十岁的老人,脚部肿胀生疮,突然吃了猪肉后感到不适。医生用药物帮他泻下,症状稍有好转。后来他外出时中了风邪,出汗后,头面部突然肿胀,呈现紫黑色,时常昏睡,耳廓上出现水泡状小疮,流出黄色脓液。于是医生给他服用小续命汤,并加倍羌活的用量,服药后便痊愈了。
有个人五十四岁,一向体弱,常受寒邪侵袭,年轻时曾服用过几斤生硫黄,近来服用菟丝子见效。他的脉象在左手寸关二部和右手尺关二部弦紧有力。近五七年来,右手和右脚的筋脉拘急挛缩,说话也有些迟缓。于是给他开了张仲景的小续命汤,并加入一两薏苡仁来治疗筋脉拘急;减少黄芩、人参、芍药各一半,以避免加重体内寒邪;杏仁只用了一百零五枚。后来他说还是觉得非常冷,于是完全去掉人参、黄芩、芍药,加入一两半当归,症状就缓解了。现在很多人用小续命汤,却不会根据症状灵活加减,结果导致病情危重,所以举这个例子来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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