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艇在墨色的海面上疾驰，将澳门迷离的灯火远远抛在身后，最终停靠在一处荒无人烟的礁石滩。斗笠人熄了火，敏捷地跳上岸，将缆绳系在一块突兀的岩石上。
蓝胭脂紧随其后，双脚踩在湿滑的礁石上，海风吹得她衣衫猎猎作响。她看着那个沉默的背影，终于忍不住再次开口，声音在海风中有些发颤：“你到底是谁？‘飓风’突击队的人，不可能还有人活着！”
斗笠人没有回头，只是望着漆黑的海面，沙哑道：“‘飓风’确实全军覆没。但我不是‘飓风’的人。”
“那你是谁？！”
斗笠人缓缓转过身，这一次，他抬手，慢慢摘下了头上的斗笠。
月光挣扎着穿透云层，照亮了他的脸。那是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四十岁上下年纪，眉骨很高，眼窝深陷，眼神如同这夜色下的海，深邃而冰冷，带着一种被烈火与鲜血淬炼过的坚硬。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左边眉骨上一道深刻的疤痕，一直延伸到发际线，让他整张脸平添了几分煞气。
这张脸，蓝胭脂从未见过，但又隐隐觉得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我的代号，‘深渊’。”男人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少了几分刻意伪装，“或者说，赵明义在‘墟’内部真正的单线联络人，也是他叛逃计划的策划者之一。”
蓝胭脂心中巨震！“深渊”？赵明义的同伙？
“不可能！‘渔夫’的联络人是九爷！”
“九头蛇？”男人——深渊——嘴角扯起一抹冷峭的弧度，“他不过是摆在明面上吸引火力的幌子，是‘墟’故意留给赵明义的‘安全通道’，一旦启用，就意味着暴露。真正的联络，一直是通过我。”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蓝胭脂：“就像林浩宇，是赵明义摆在七十六号的明棋，而你，‘影狐’，是他藏在蓝家这棵大树下的暗桩。”
蓝胭脂呼吸一滞，他竟然连自己的代号都知道！
“你怎么证明？”她依旧保持警惕。
深渊从怀中取出那本航行日志，翻到最后一页。那里用密写药水写着一行小字，需要特定光线角度才能看清：「若见‘影狐’，可信‘深渊’。钥匙归位，方启终局。——摆渡人」
是赵明义的笔迹！蓝胭脂认得出来。这确实是只有赵明义和她才知道的、验证身份的最高级密语。
她心中的怀疑去了大半，但更多的疑问涌了上来：“既然你没死，这三个月你在哪里？为什么现在才出现？林浩宇他……”
“林浩宇还活着，但情况不妙，我知道。”深渊打断她，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我被困在‘伏尔甘’基地自毁前最后的逃生密道里，受了重伤，花了两个月才爬出来，又用了一个月辗转来到澳门，就是为了找回这本日志和这块‘钥匙’残卷。”
他看向蓝胭脂，眼神凝重：“赵明义叛逃时，带走了三样东西。一是你们已经拿到的、关于‘烛龙’和影佐的核心证据；二是这本记录着‘墟’在亚洲大量秘密的航行日志；三，就是关于‘真正潘多拉’的秘密——它并非单纯的基因武器，而是一种能够扭曲生物心智，制造绝对忠诚‘傀儡’的远古病毒原株，被称为‘源初之垢’。”
“源初之垢……”蓝胭脂感到一股寒意。
“‘墟’和纳粹寻找的，就是激活并控制这种病毒的方法。他们根据部分残缺的古代文献（就是所谓的‘潘多拉设计图’），在基隆和世界其他几个地方建立实验室，试图复现。赵明义带走的，是记载着抑制和封印‘源初之垢’方法的‘钥匙’星图，它被分成了三部分。”深渊举起手中的残卷，“这是其中之一。”
“另外两部分在哪里？”
“一部分，应该在‘墟’的高层手中。最后一部分……”深渊的目光投向无尽的黑暗海面，“据赵明义临终前通过密道传出的最后信息，可能在台湾。”
“台湾？”蓝胭脂想起林浩宇从基隆带回的情报中，确实提及“烛龙”在台湾也有活动。
“没错。‘伏尔甘’被毁，‘墟’在远东的图谋受挫，他们一定会加速在台湾的行动。我们必须赶在他们之前，找到剩下的‘钥匙’碎片，否则一旦‘源初之垢’被激活释放，后果不堪设想。”深渊的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紧迫感。
蓝胭脂消化着这爆炸性的信息。局势瞬间从摧毁一个基地，升级到阻止一个足以扭曲人类心智的远古病毒被释放！而战场，也从上海、澳门，延伸到了台湾！
“我们需要计划。”蓝胭脂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去台湾，需要渠道，需要身份掩护。”
“渠道我有。”深渊道，“‘墟’在澳门损失不小，他们会加强戒备。但台湾那边，他们自以为根基深厚，反而可能有隙可乘。我们可以伪装成被追捕的‘墟’的叛逃者，利用他们的内部通道，反向潜入。”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而冒险的计划！无异于自投罗网！
“太危险了！”蓝胭脂反对。
“我们没有时间了。”深渊眼神冰冷，“林浩宇昏迷不醒，‘影狐’小组损失惨重，九头蛇恐怕也自身难保。现在能行动的，只有你和我。要么赌一把，在‘墟’反应过来之前，打入其内部，找到钥匙；要么，等着‘源初之垢’爆发，整个世界沦为地狱。”
蓝胭脂沉默了。她看着深渊那双毫无波动的眼睛，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他们没有退路。
“好。”她最终点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我去。但你要告诉我，你和赵明义，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你对他如此了解？还有……你眉骨的伤，是怎么来的？”
深渊摸了摸眉骨上的疤痕，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那里面似乎有痛苦，有仇恨，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温情？
“我和他……”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下去，“曾是‘墟’内部最强的搭档，代号‘摆渡人’与‘深渊’。这伤，是当年在一次任务中，他为了救我留下的……也是从那时起，他开始怀疑‘墟’的理念，最终选择了叛逃。”
他抬起头，看向澳门的方向，仿佛能穿透时空，看到那座昏迷着林浩宇的城市。
“走吧，生者背负亡者的意志，路还很长。”
两人不再言语，重新启动快艇，调转方向，向着与澳门相反的方向，朝着那片更加迷雾重重、杀机四伏的岛屿——台湾，破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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