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县令带着衙役灰溜溜地走了，但栖霞村上空的气氛并未因此轻松多少。
所有人都知道，这事没完。官府丢了这么大的面子，绝不会善罢甘休。
果然，仅仅过了三天，更大的阵仗来了。
这一次，来的不再是青牛镇的县衙人马，而是来自郡府的官兵！足足两百名披甲执锐的郡兵，在一个身着青色官袍、面容肃杀的中年官员带领下，将栖霞村入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那官员正是本郡的郡丞，姓周，官威远比胡县令更盛，眼神锐利如鹰，显然是个精明强干且修为不低的角色。
“里面的人听着！”郡兵统领高声喝道，“郡丞大人亲至，尔等速速交出那妄动私刑、藐视官府的狂生王知书！否则，以谋逆论处，踏平尔等村寨！”
谋逆！这顶大帽子扣下来，让所有村民都脸色发白。石铁柱、张屠夫等人握紧了武器，准备拼死一战。连萧逸风也皱起了眉头，青云宗虽超然，但也不便直接与朝廷官府大规模冲突。
杨明轩看着外面的阵仗，内心也是咯噔一下：“好家伙，升级了！从县级副本跳到郡级副本了？这周郡丞看起来不好糊弄啊……知书，顶不顶得住？”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王知书依旧是一身布衣，从容不迫地走了出来。他目光平静地扫过森严的军阵，最后落在端坐于马上的周郡丞身上。
“学生王知书，见过郡丞大人。”他拱手一礼，姿态不卑不亢。
周郡丞冷冷地打量着他，没有像胡县令那样立刻发作，而是沉声道：“王知书，你可知罪？”
“学生不知何罪之有。”王知书坦然道，“前日之事，学生已向胡县令阐明。依理依法，平息乡邻纷争，何罪之有？若官府认定学生有罪，请明示，学生触犯了《大炎律例》哪一条，哪一款？”
周郡丞眼神微眯，他早就从胡县令那里得知此子能言善辩，却没想到如此镇定。他不再纠缠具体律条，转而从更高层面施压：“尔等聚众讲学，收纳流民，私定规约，如今更擅动异术，干涉民间田产，此等行径，已非寻常民事，有结社聚众、动摇地方治政之嫌！本官问你，你栖霞村，意欲何为？可是要在这苍茫山中，自立王法不成！”
这话极其诛心，直接将矛盾拔高到了统治层面。
王知书闻言，非但没有畏惧，反而挺直了脊梁。他知道，此刻已非一村一地之小事，而是关乎“法理”本质的争辩。
他深吸一口气，将连日来对“法”与“理”的思考，对浩然正气的感悟，以及对先生教诲的理解，尽数融汇于心。一股沛然之气自他胸中升起，直冲霄汉！
“大人此言差矣！”王知书声音陡然拔高，清朗如玉，却又带着千钧之力，“学生所为，非是自立王法，恰恰是为了彰显真正的法理！”
他周身的浩然气不再内敛，而是如同实质般透体而出，化作肉眼可见的乳白色光晕，将他笼罩其中。他目光如炬，直视周郡丞，一字一句，如同宣判：
“法者，非权柄之私器，乃天下之公器！理者，非强权所能曲，乃人心之所向！官府执律，当以惩恶扬善、维护公正为要，而非以压制异己、彰显权威为先！”
“若官府之法，不能为民伸张正义，不能明辨是非黑白，反成豪强欺压良善、胥吏盘剥百姓之护身符，那百姓为何要遵从此法？若村规民约，能明断是非，平息纷争，护佑乡里安宁，其本质与国法追求之秩序与公正何异？为何不能并行不悖，互为补充？”
他的话语引动了冥冥中的某种规则，周身文气越来越盛，那乳白色的光晕冲天而起，竟在栖霞村上空形成了一道清晰可见的白色光柱！光柱之中，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金色文字在流转、组合，发出嗡嗡的鸣响，如同万民的低语，又如圣贤的诵读！
天空中风云变色，原本晴朗的天空汇聚起祥云，道道霞光垂落，与那白色光柱交相辉映！
周郡丞和他身后的郡兵们何曾见过这等景象？一个个骇然失色，战马不安地嘶鸣，军阵出现骚动。
王知书感觉自己仿佛触摸到了某种宏大存在的边缘，他福至心灵，将心中对“法”与“理”的所有感悟，凝聚成最核心的意念，伴随着浩瀚文气，朗声喝道：
“法理之章，在于公！在于正！在于民心所向，天道昭彰！”
“轰——！！！”
他头顶那冲霄的文气光柱骤然收缩、凝聚！最终，化作了两个巨大无比、金光闪耀、蕴含着无尽威严与秩序的古老篆文——
法！理！
这两个大字，如同黄金浇铸，悬浮于栖霞村上空，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磅礴气息！金光普照，笼罩整个村落，甚至蔓延至外围的郡兵军阵！
在这金光的照耀下，所有村民只觉得心中一片清明，充满了底气与勇气。而那些郡兵，包括周郡丞在内，却感到一股无形的、浩大的压力降临在身上，仿佛面对着煌煌天道，面对着万民意志的审判！他们体内的官威、煞气，在这纯粹的法理金光面前，如同冰雪消融，提不起半分反抗的念头！
“扑通！”
不知是哪个郡兵率先承受不住这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威压，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紧接着，如同割倒的麦子一般，“扑通”声不绝于耳！两百名精锐郡兵，竟在这“法理”二字的金光笼罩下，不由自主地、齐刷刷地跪倒了一片！
就连那位修为不俗、官威赫赫的周郡丞，也是面色惨白，汗如雨下。他感觉自己的官印在这金光下都在微微颤抖，仿佛失去了效力。他望着天空中那两个如同天道具现的金色大字，又看了看那个站在金光源头、宛如神只临世般的布衣少年，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恐惧与茫然。
这……这已经不是凡俗的力量了！这是……言出法随，文气通天！
他再也支撑不住，从马背上滚落下来，踉跄着对着王知书的方向，也对着天空那“法理”二字，深深叩拜下去，声音颤抖着，再无半分之前的倨傲：
“下官……下官……拜见……文宗！”
就在这时，闻讯赶来的杨明轩，刚好看到那“法理”二字高悬天空、郡兵跪倒一片的壮观景象，饶是他见多识广（自认），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一句发自肺腑的惊叹脱口而出：
“握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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