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门合拢的巨响在狭小的甬道内回荡，最终被浓稠的黑暗与寂静吞噬。门外传来的撞击声和模糊的叫喊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被厚重的金属和岩石隔绝，变得沉闷而不真切。
唯一的光源是“老枪”手中那支光线已略显昏黄的手电。光束在光滑的混凝土墙壁上扫过，映出规整的线缆槽和积满灰尘的壁灯。空气凝滞，带着一股混合了机油、锈蚀和某种难以形容的、类似消毒水挥发出的陈腐气味，吸入肺中，带着冰凉的涩意。
“暂时安全。”“老枪”的声音压得很低，即便在门内，他也保持着绝对的警惕。他侧耳倾听了片刻，确认门外的动静无法立即威胁到他们，才将手电光投向甬道深处。那光束像一把利剑，刺破黑暗，却无法触及尽头，只照亮了前方几十米同样规整、向下倾斜延伸的通道。
“但这里未必安全。”铁砧补充道，他已经迅速检查了门内侧的结构，确认暂时无法从外部强行开启后，将步枪端在手中，枪口随着手电光束的移动而缓缓扫视着前方的黑暗，“保持警戒，跟紧我。”
苏韫莬靠着冰冷的金属门，双腿还有些发软。并非完全因为体力透支，更多的是精神上遭受的连续冲击。从被追杀到绝境，到发现隐秘通道，再到揭开名为“普罗米修斯”的恐怖疑云……他的人生在短短几天内，从一个看似平凡（尽管情感纠葛复杂）的轨道，被硬生生抛入了这个充斥着秘密、阴谋和冰冷实验记录的深渊。
“钥匙载体……”他无意识地喃喃自语，声音在寂静的甬道里产生微弱的回音。
“老枪”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但语气依旧冷静：“苏先生，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无论那本日志记录了什么，都是过去式。我们的首要任务是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可能弄清楚真相。”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暂时浇熄了苏韫莬脑海中翻腾的混乱思绪。对，活下去。如果连命都没了，知道自己是“钥匙”还是“样本”又有什么意义？
他深吸了一口那陈腐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站直身体，点了点头。
铁砧打头，“老枪”居中策应并照明，苏韫莬跟在最后，三人呈战斗队形，小心翼翼地沿着向下倾斜的甬道前行。
脚步声在封闭的空间里被放大，伴随着粗重的呼吸声，形成一种令人心慌的节奏。手电光晃过墙壁，可以看到一些早已褪色剥落的标识牌，上面是模糊的英文和代号，指向诸如“核心观测区”、“数据归档室”、“能源枢纽”等方向，但大部分岔路都被锈蚀的栅栏门封锁着，或者通道本身已经坍塌堵塞。
这里的一切都凝固在了几十年前被废弃的那一刻。
他们沿着主甬道走了大约五分钟，通道开始变得平缓，前方出现了一个相对开阔的空间。手电光照射过去，隐约可见这是一个圆形的大厅，四周有数条类似的甬道辐射开去，像是一个交通枢纽。
就在他们即将踏入大厅的瞬间——
“滋啦……编号……Alpha-Seven……生命体征……稳定……”
一阵极其微弱、带着严重电流杂音的广播声，毫无预兆地从墙壁上某个隐藏的扬声器里传了出来！
声音断断续续，仿佛来自遥远的地底，又像是残留在电路中的幽灵信号，在这死寂了数十年的空间里突然复苏！
三人的动作瞬间僵住！
铁砧几乎本能地举枪瞄准声音来源方向，“老枪”的手电光也猛地扫向大厅顶部，寻找扬声器的位置。苏韫莬则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心脏骤停了一拍。
是幻听？还是……这里的某种系统，还在最低限度地运行？
广播声只响了一下，便再次被死寂吞没，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他们的集体幻觉。
“电磁残留？还是自动防御系统的探测回响？”“老枪”眉头紧锁，低声道。这种情况超出了他的预料。一个废弃几十年的站点，理论上所有能源都应早已切断。
“不清楚，但这里不对劲。”铁砧的声音也更加凝重，“头儿，我们得尽快找到出路，或者一个更易于防守的位置。这里太空旷了。”
大厅确实空旷，除了中央一个类似控制台的、覆盖着厚厚灰尘和蛛网的金属结构外，别无他物。四周的甬道黑洞洞的，不知通向何方。
“走这边。”“老枪”迅速判断了一下，选择了其中一条看起来相对宽敞、标识着“主数据库通道”的甬道。这条通道似乎维护得稍好一些，至少没有明显的坍塌痕迹。
他们快速穿过大厅，进入选定的甬道。这条通道比来时的主甬道更宽，两侧开始出现一些密封的金属门，门上有着编号和小窗，但玻璃早已模糊不清，后面一片漆黑。
苏韫莬忍不住透过一扇相对干净些的窗户向内望去。手电光照进去，隐约可见里面是类似实验室的场景——倾倒的桌椅，散落在地的泛黄文件，还有一些奇形怪状、他从未见过的、覆盖着厚厚灰尘的仪器设备。
每一个房间，都像是一个被时光冻结的琥珀，封存着“普罗米修斯”项目不为人知的碎片。
就在这时，走在前面的铁砧突然停下脚步，举起拳头示意警戒。
“有声音。”他极低的声音说道。
“老枪”和苏韫莬立刻屏住呼吸凝听。
果然，从甬道前方深邃的黑暗中，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持续不断的……嗡鸣声？
那不是机器运转的声音，更像是……某种能量流动的低频震颤？又或者是……通风系统在残存能源驱动下，勉强工作的哀鸣？
与此同时，苏韫莬感到怀中有东西微微发热。
他下意识地伸手摸去，是那个一直贴身藏着的、凌曜留给他的金属密钥！
此刻，这枚冰冷的金属物体，正散发出一种不正常的、微弱但确实存在的温热感！并且，那嗡鸣声似乎与密钥的发热产生了一种极其微妙的共鸣！
“密钥……有反应！”苏韫莬失声低呼。
“老枪”和铁砧立刻回头，目光聚焦在他手中那枚微微散发着不正常热量的密钥上。
“它在……指引方向？”铁砧惊疑不定。
“更像是接近了某种与之关联的能量源或者接收装置。”“老枪”沉声道，眼神锐利地看向嗡鸣声传来的方向，“看来，我们找对地方了。”
是福是祸，未知。
但此刻，这枚发热的密钥和前方神秘的嗡鸣，成了这黑暗迷宫中唯一的、充满诱惑与危险的路标。
“继续前进，”“老枪”做出决定，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去看看这个‘普罗米修斯’，到底留下了什么。”
三人再次移动，朝着那嗡鸣声和密钥感应的方向，一步步深入这沉寂了数十年的地下迷宫核心。
苏韫莬握紧手中发烫的密钥，感觉它像一块灼热的炭，不仅烫着他的手心，更似乎要点燃他体内某种沉睡已久、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东西。
回声廊道，引导着他们，走向秘密的更深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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