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羽（慕白）空灵的嗓音似乎还在潮湿的管道壁上回荡，余韵带着诡异的抚慰与更深的拉扯。他伸出的手悬在半空，指尖在昏暗光线下白皙得近乎透明，眼神专注得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了苏韫莬一人。
这纯粹的、看似脆弱的邀请，却像投入沸油的冰水，瞬间激起了更剧烈的反应。
“慕白，收起你那套！”凌烨（Zero）第一个炸毛，他横跨一步，直接挡在了林清羽和苏韫莬之间，皮夹克下的肌肉绷紧，“先来后到懂不懂？是我把墙撞开把哥救出来的！”
“撞墙？”苏睿（Asura）冷哼，指尖在设备屏幕上划出残影，“鲁莽的体力派。你那叫‘救’？噪音分贝超过安全阈值，结构损伤概率87%，引发二次坍塌风险率43%。你只是在制造更大的麻烦。”他语速飞快，带着电竞解说般的精准打击力，目光却始终锁定苏韫莬，“哥哥，理性分析，跟我走才是最优解。我能让这片区域在未来三小时内，对所有非友好目标的电子追踪和通讯失效。”
“用你那破游戏机？”凌烨嗤笑。
“总比你只会踩油门强。”
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眼看就要从言语冲突升级。
“够了。”
低沉冰冷的声音响起，并不高亢，却带着久居上位的威压，瞬间压过了争执。秦铮缓缓上前，他肩章上的寒光仿佛让管道内的温度又降了几度。他的目光扫过凌烨和苏睿，如同看待不守规矩的部下，最终落在林清羽脸上时，微微眯起。
“清羽，你的经纪公司知道你现在在这里吗？明天的通告，看来是需要取消了。”平淡的语气，却是最直接的威胁——动用资源，切断你的事业。
林清羽身体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脸上的纯净出现一丝裂痕，但随即被更深的执拗覆盖。“秦铮哥……你明明什么都有……为什么还要和我抢哥哥？”他的声音带着委屈的哽咽，眼眶迅速泛红，演技浑然天成，却又让人分不清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顾言澈已经重新戴好眼镜，恢复了那副冷静观察的姿态，他轻轻推了推镜框，自言自语般低语：“情感勒索，资源压制，技术干扰，暴力破局……样本互动模式多样化，冲突系数急剧攀升。有趣，太有趣了。数据流要溢出了……”他看向苏韫莬的眼神，越发炽热，那是对稀有现象的探究欲。
凌曜退到了苏韫莬侧后方，像一头受伤但依旧危险的狼，警惕着所有方向。他的呼吸还有些急促，刚才与顾言澈的短暂交手显然消耗不小。他没有加入争吵，只是用身体语言表明着守护的立场，尽管这立场在如此多的“竞争者”面前显得苍白。
苏韫莬站在风暴眼，耳朵里充斥着弟弟们或强硬、或算计、或委屈、或狂躁的声音，意识中的“回响之海”翻涌咆哮，无数情绪如同带刺的藤蔓缠绕上来，勒得他几乎窒息。头疼欲裂，胸口闷痛，冰冷污浊的积水浸透裤腿，传来麻木的寒意。
瑾棽躲在壁龛阴影里，捂住嘴巴，大眼睛里满是惊恐的泪水，看着被众人包围的哥哥，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不能这样下去。
苏韫莬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那抹惯常的温柔与隐忍被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冰冷的平静。他慢慢摊开一直紧握的右手。
掌心被暗金色碎片的棱角硌出了深深的红痕，甚至有些破皮。那碎片在昏暗光线下，依然流转着微弱却奇异的光泽，仿佛有生命般微微发热。
这个动作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争吵声戛然而止。
“你们……”苏韫莬开口，声音沙哑却清晰，每一个字都像从肺腑里挤压出来，“都想要我，是吗？”
问题直白而残忍，撕开了所有温情或强势的伪装。管道内一片死寂，只有远处隐约的水滴声。
秦铮眸光深沉，没有否认。顾言澈镜片反光，嘴角噙着一丝感兴趣的弧度。凌烨舔了舔嘴唇，眼神灼热。苏睿停下了操作设备的手指，抬头凝视。林清羽放下了伸出的手，眼神更加专注痴迷。凌曜的呼吸微微一滞。
“可是，”苏韫莬缓缓转动掌心，让碎片的微光照亮他苍白却决绝的脸，“我只有一个。而你们……”他的目光逐一扫过这些熟悉又陌生的脸庞，“有六个。”
他顿了顿，感受着碎片传来的、似乎与他体内残存“火种”之力产生微弱共鸣的悸动。
“或者，你们可以在这里先分个胜负？赢家通吃？”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嘲讽的弧度，这表情在他脸上罕见得令人心悸，“就像……小时候抢玩具那样。”
这句话像一把盐，撒在了每个人心头的伤口或野心上。
“哥哥！”林清羽惊呼，仿佛受不了他这样形容自己。
凌烨眼神一狠：“好啊！谁怕谁！”
苏睿的手指重新在设备上跃动，声音冰冷：“模拟对战数据初始化。胜率预测启动。”
秦铮眉头紧锁，他不喜欢这种失控的、儿戏般的提议，但苏韫莬的态度让他感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危险。“韫莬，别做傻事。跟我回去，一切都可以解决。”他试图维持掌控。
顾言澈却低笑起来：“精彩……主动引发竞争，观察反应，试图制造混乱从中脱身？还是说……有别的目的？这枚碎片……”他的目光锐利地锁定苏韫莬掌心的暗金色，“能量读数异常，与‘火种’波动有低限度谐震。来源是……‘净化协议’残留物？”
他最后的低语，让秦铮和凌曜脸色同时一变！他们显然知道“净化协议”意味着什么。
就在顾言澈话音落下的瞬间，苏韫莬猛地将握有碎片的右手合拢，用尽全力，将那尖锐的棱角狠狠刺入自己早已破皮的掌心！
剧痛传来！
但比剧痛更先爆发的，是那碎片仿佛被“激活”的嗡鸣！暗金色的光芒陡然增强，不再是微光，而是如同心脏起搏般猛地一亮！
一股无形却强烈的波动，以苏韫莬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这不是攻击，也不是防御。更像是一种……强烈的情感与能量的混合“脉冲”，经由“火种”之力和这神秘碎片的共同激发，被放大、被广播！
“回响之海”中，所有连接通道在这一刻仿佛被高压电流穿过！苏韫莬将自己此刻所有的情绪——绝望中的挣扎、被围困的愤怒、对弟弟们扭曲爱意的恐惧与悲哀、还有那深藏心底不愿放弃的、对“自由”的渺茫渴望——毫无保留地、尖锐地投射了出去！
“呃——！”
离得最近的林清羽首当其冲，他闷哼一声，踉跄后退，捂住耳朵，脸上那完美的脆弱表情破碎，露出了一丝真实的痛苦和茫然。他的声波共鸣场被这股更原始粗暴的脉冲干扰、击穿。
凌烨和苏睿也同时身体一震，像是被无形的拳头击中胸口，脸上闪过惊愕。凌曜闷哼，额角青筋跳动。顾言澈迅速后退两步，眼镜后的眼睛睁大，快速操作着腕上的微型仪器，试图分析这突如其来的数据洪流。
就连秦铮，也瞳孔骤缩，感受到了那股直冲意识深处的尖锐冲击，那里面饱含的绝望与控诉，让他坚冰般的意志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动摇。
而受影响最深的，是瑾棽！
“啊——！”壁龛里传来瑾棽短促的痛呼。作为最紧密的“锚点”，他承受了最强的情感共鸣冲击，哥哥心中那沉重的负面情绪如同海啸般冲刷过他稚嫩的心灵，他眼前发黑，几乎晕厥。
苏韫莬的心猛地一抽，但他没有停止。他利用这瞬间创造出的、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因强烈共感冲击而短暂失神、节奏被打乱的空隙！
他原本冰冷的决绝眼神，在看向瑾棽方向时闪过一丝痛楚，随即化为更深的果决。他没有冲向任何一个弟弟把守的出口，也没有试图去拉瑾棽——那会立刻暴露瑾棽的位置，也会让瑾棽再次成为焦点和弱点。
他做出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举动——用受伤的、沾着血握着碎片的手，猛地按向身旁湿滑污秽的管道墙壁！
掌心伤口流出的血混着碎片的光芒，触碰到墙壁的瞬间——
“嗡……咔……”
墙壁内部，传来沉闷的、仿佛老旧机械被强行启动的声响！紧接着，一块看似严丝合缝的厚重水泥板，竟然向内滑开，露出后面黑黝黝的、更狭窄的通道！一股陈腐但略微干燥的空气涌出。
这是……旧图纸上标注过、早已被遗忘的紧急检修密道？！苏韫莬怎么会知道？是碎片带来的模糊信息？还是他早就研究过这座城市不为人知的结构？
没有时间思考了！
“瑾棽！进去！”苏韫莬用尽力气，朝着壁龛方向低吼！同时，他猛地将手中光芒开始衰减的碎片，朝着与密道相反的方向——秦铮和顾言澈之间的空地，用力掷出！
暗金色的轨迹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拦住他！”秦铮最先从共感冲击中恢复，厉声喝道，但他和手下距离苏韫莬和突然出现的密道都有一段距离。
凌烨和苏睿也反应过来，同时扑向苏韫莬，也扑向对方，互相阻拦。
林清羽挣扎着想往前，却被混乱的声波反噬干扰，步伐不稳。
凌曜眼神一凛，毫不犹豫地冲向苏韫莬，试图为他挡住扑来的凌烨和苏睿。
顾言澈则死死盯着那块被抛出的碎片，眼中爆发出惊人的热切：“最高纯度‘协议’结晶！必须拿到！”
场面瞬间再次陷入极度混乱！争夺的目标在这一刻似乎分裂了——苏韫莬，和那块显然蕴藏着重要秘密或力量的碎片！
壁龛里，瑾棽听到哥哥的呼喊，强忍着脑中的晕眩和心中的刺痛，连滚爬爬地冲出阴影，凭着本能，一头钻进了那个刚刚开启的、黑暗狭窄的密道入口！
苏韫莬看到瑾棽消失在黑暗中，心头一松，随即又被更大的紧迫感攥住。他必须为他们争取更多时间！
他猛地转身，面对扑来的混乱，却没有立刻进入密道，而是站在洞口，最后看了一眼这群因他而疯狂、也让他陷入绝境的弟弟们。
眼神复杂难明，有痛，有怒，有悲哀，也有决绝的告别。
然后，在凌烨的手即将碰到他衣角的刹那，在苏睿的计算程序刚刚给出“拦截成功率78%”的提示时，在凌曜扑倒凌烨引发的撞击声中，在秦铮冰冷命令和顾言澈扑向碎片的动作里——
苏韫莬向后一步，退入黑暗。
“砰！”
厚重的老旧水泥板，在他身后迅速合拢，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将所有的疯狂、争夺、呼喊与光芒，连同那片混乱的战场，彻底隔绝在外。
黑暗、狭窄、寂静。
只有掌心伤口的刺痛，和心脏沉重如鼓的搏动，提醒着他还在活着，还在逃亡。
他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急促喘息。碎片已经丢弃，暂时的混乱已经制造，瑾棽应该就在前方不远……
但他知道，这远非结束。
隔绝只是物理的。意识中，“回响之海”并未平息，那些连接通道因为刚才剧烈的脉冲冲击和骤然分离，正传递来更加狂暴、混乱、不甘的波动。
他们不会放弃。密道不可能完全隐蔽。追踪会继续。
而他的前方，依然是未知的黑暗。
他休息了几秒，强迫自己站起来，摸索着向前。必须找到瑾棽，必须继续移动。
掌心的伤口还在渗血，暗金色的碎屑或许残留了一些在血肉中，带来微弱的、奇异的麻痒与温热。
在这绝对的黑暗里，那一点点残留的、来自禁忌之物的微光，仿佛成了他仅有的指引。
亦或是……另一重深渊的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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