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望星湖被秋日午后的阳光笼罩，水面泛着细碎的金光，像撒了一把揉碎的琥珀。几株垂柳在岸边懒洋洋地摇曳着枝条，在石板路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影子。
秦飒背靠着最粗壮的那棵柳树，一条腿伸直，一条腿曲起，手肘随意地搭在膝上。她看着石研蹲在几步外的湖岸边，正全神贯注地调整三脚架上的相机角度。相机的黑色金属外壳在阳光下有些反光，映出石研专注的侧脸。
“今天不拍你的黏土了？”秦飒嘴里叼着一根随手揪下的草茎，声音带着点闲散的含糊。
“嗯。”石研头也不抬，视线紧锁在取景器上，手指细微地转动着对焦环，“拍水纹。”她的回答总是这样简洁，却蕴含着明确的目的性。
不远处，沿着蜿蜒的湖岸小径，胡璃和乔雀正并肩缓缓走着。胡璃手里拿着一个摊开的软面抄笔记本，边走边念着上面的字句，语速时快时慢，偶尔还会停下来，用笔在上面快速地修改一下。乔雀走在她身侧，微微倾身听着，目光大部分时间落在前方的路上，只在胡璃停顿征询意见时，才会侧过头，给出简短却精准的回应。
“她们在干嘛？”秦飒朝那个方向抬了抬下巴，语气里带着一丝纯粹的好奇。
石研刚刚按下一次快门，捕捉下一组涟漪扩散的连续瞬间，这才顺着秦飒示意的方向望去。她静静看了两秒，回答道：“听胡璃提过，像是在准备一个诗词比赛的稿子，找乔雀把关。”她的观察总是基于事实，不带过多揣测。
“这么用功。”秦飒笑了笑，语气里带着些许赞赏。她收回目光，重新望向波光粼粼的湖面。阳光透过稀疏的柳枝，在她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她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像一只享受日光的大型猫科动物，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松弛感。
石研继续着她的工作，调整光圈，改变快门速度，尝试捕捉不同光线条件下水纹的细微变化。过了一会儿，她忽然轻声开口，目光仍透过镜头凝视着水面：“你的头发，左边，沾到树叶了。”
“哪儿？”秦飒下意识地抬手，在头发左侧胡乱摸了一把，却没碰到什么。
“往下一点，”石研说着，终于暂时放下了她珍贵的相机，站起身走到秦飒身边，弯下腰，伸手轻轻从秦飒浓密的发丝间取下一片小小的、椭圆形的柳叶，动作精准而轻柔，没有牵扯到一丝头发。她把柳叶递到秦飒眼前。
“谢了。”秦飒接过那片叶子，在指间捻了捻，随手将它放在身旁的草地上。
这时，一阵微风送来了胡璃那边清晰的对话片段：“……这句‘云影天光共徘徊’，意境是有了，但会不会太直白了？少了点回味。”胡璃的声音带着斟酌和不确定。
乔雀的回应顺着风飘来，依旧是她那平稳的语调：“尚可。比上一稿的‘水色山光’要贴切些，至少不落俗套。”
秦飒和石研都没再说话。湖边很安静，能听到湖水轻轻拍打岸石的汩汩声，偶尔有鱼儿跃出水面又落回去的“扑通”轻响。石研的相机不时发出极其细微的快门声，像是给这个悠闲得几乎凝滞的午后打着轻柔的节拍。
“去那边亭子里看看？”秦飒指了指湖心那座古雅的木制亭子，提议道。那边的水面视野更开阔，光线角度也有所不同。
“好。”石研应道，开始利落地收拾三脚架和相机。
她们沿着石板路往亭子走去，与沿着小径绕过来的胡璃和乔雀擦肩而过。双方互相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胡璃似乎还沉浸在她的诗句里，眉头微蹙，嘴里念念有词。乔雀则对秦飒和石研回以浅浅的颔首，目光却在不经意间扫过湖面那被夕阳染上金边的粼粼波光。
亭子里已经有了人。苏墨月和邱枫正对坐在石桌两旁，桌上摆着一副木质象棋棋盘，黑白棋子错落分布，战况似乎正酣。棋盘旁边，放着两杯喝了一半的奶茶，杯壁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
“将军。”邱枫移动了一枚棋子，声音平静无波。
苏墨月单手撑着下巴，盯着棋盘看了好一会儿，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着石桌边缘，忽然笑了起来，眉眼弯弯：“你这步……走得真绝，把我所有的退路都算死了。”
“是你分心了。”邱枫拾起那枚“将”了军的棋子，在指尖把玩着，目光却抬起看向苏墨月，“刚才在看什么？”她显然注意到了苏墨月瞬间的走神。
“看她们。”苏墨月朝亭外努了努嘴，正好看到走近的秦飒和石研，“今天湖边很热闹，感觉大家都出来捕捉最后的秋光了。”
秦飒和石研在亭子的另一侧坐下，这里视角很好，既能望见开阔的湖景，又能避开直射的阳光。石研很快又重新架好三脚架，镜头这次对准了亭角阴影与外面阳光交界处的水面，那里光的对比和水的纹理呈现出另一种质感。
秦飒的目光则被那盘棋吸引，看了一会儿，她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下棋的两人耳中：“红棋，其实可以走马，跳到这里，”她虚指了一下棋盘上的某个位置，“虽然不能立刻解围，但能牵制住黑棋的那个炮，争取两步喘息。”
苏墨月闻言，挑眉看向秦飒，有些惊讶：“你会下棋？”
“小时候跟着我爷爷学过一点皮毛，很久没碰了。”秦飒笑了笑，态度坦然。
邱枫没说什么，只是伸手将棋盘轻轻一转，让红棋的一面朝向秦飒，做了一个无声的邀请。
秦飒也没推辞，走上前，在苏墨月让出的石凳上坐下，仔细端详起棋局来。
阳光斜斜地照进亭子，在古老的石质棋盘和温润的木质棋子上流淌，勾勒出柔和的光晕。湖风带着水汽和微凉的秋意轻轻吹过，拂动了几人的发丝。石研的相机里，在不知不觉间，除了水纹，也存下了许多这样的瞬间——不是刻意摆拍的创作，不是需要解构的物质，只是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阳光很好的下午，和身边这些同样享受着这份宁静的人。这些影像，或许在未来某一天，会成为另一种形式的、关于时光与陪伴的“转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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