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薄雾，将济世谷从沉睡中唤醒。
鸟鸣啁啾，溪水潺潺，一切仿佛与往日并无不同，却又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
顾清泫是在一种前所未有的、暖融融的踏实感中醒来的。
他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近在咫尺的、萧寒沉睡的侧脸。
晨光透过窗棂，在他冷峻的轮廓上镀了一层柔和的浅金，平日里紧抿的唇角此刻放松地微启，浓密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他们……竟然就这样相拥而眠，直到天亮。
回忆起昨夜溪边的坦诚与那个坚实温暖的拥抱，顾清泫的心跳又不争气地加速起来，脸颊也隐隐发烫。
他小心翼翼地，想要从萧寒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免得吵醒他。
然而，他刚一动，环在他腰间的手臂就下意识地收紧了些许。
萧寒并没有醒，只是无意识地将他又往怀里带了带，下巴在他发顶蹭了蹭，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
顾清泫浑身一僵，随即整个人都软了下来，像被顺了毛的猫，乖乖地不动了。
他偷偷抬起眼，近距离地打量着萧寒的睡颜。
褪去了清醒时的冷硬和锐利，此刻的萧寒，竟有种难得的、毫无防备的柔和。原来这块木头，睡着的时候是这样的……还挺好看。
他忍不住伸出指尖，极轻极轻地，碰了碰萧寒那线条分明的下颌。
触感温热，带着一点新生的胡茬的微刺感。
顾清泫像是做贼一样，心跳如擂鼓，却又忍不住弯起了嘴角，心底泛起一丝隐秘的甜。
就在这时，萧寒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深邃的眸子初醒时带着一丝迷蒙，在看清怀中人近在咫尺的脸庞和那未来得及收起的、带着傻气的笑容时，瞬间恢复了清明，随即，那眸底深处，仿佛有星光点点亮起。
四目相对，空气似乎都凝固了一瞬。
顾清泫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触电般缩回手，眼神飘忽，结结巴巴地解释：
“我……我就是看你脸上好像有……有蚊子……”
这借口拙劣得让他自己都想咬掉舌头。
萧寒看着他这副窘迫又可爱的模样，没有戳穿，只是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
他非但没有松开手臂，反而收得更紧，将人完全圈进自己怀里，低沉带着晨起沙哑的声音响在顾清泫耳边：“嗯。”
一个简单的音节，却带着无尽的纵容和宠溺，让顾清泫的耳根都烧了起来。
他挣扎了一下，发现徒劳，便自暴自弃地将脸埋进萧寒的颈窝，闷闷道：“萧寒……你放开我，该……该起来了……”
“再抱一会儿。”
萧寒的声音不容置疑，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赖皮的强势。
他感受着怀中人温软的身体和明显加快的心跳，只觉得心中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充盈的满足感所占据。原来，拥有一个人的感觉，是如此美好。
直到外面传来苏青临清脆的、呼唤用早膳的声音，两人才不得不分开。起身时，顾清泫依旧有些不敢直视萧寒，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而萧寒，虽然依旧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但眉宇间那常年不化的冰霜，却仿佛被春风彻底吹散，柔和得不可思议。
当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房间，来到用膳的小厅时，早已坐在那里的楚晏兮、沈疏桐和谢兰辞，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他们身上。
楚晏兮正小口喝着沈疏桐递到唇边的清粥，见状，眼眸立刻弯成了月牙儿，用胳膊轻轻碰了碰身边的沈疏桐，递过去一个“你看，我说吧”的眼神。
沈疏桐眼中也带着了然的笑意，微微颔首。
她今日穿着一身雨过天青色的常服，更显清雅，看向萧寒和顾清泫的目光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
谢兰辞依旧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手持茶盏，目光平静地扫过两人，尤其是在顾清泫那明显泛着红晕的耳根和萧寒那柔和了许多的眉眼上停顿了一瞬。
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了然的弧度，随即若无其事地垂下眼眸，继续品茶。
苏青临忙着摆放碗筷，倒是没察觉太多异样，只是觉得今天顾大哥好像特别安静，而萧将军……好像也没那么冷了？
他歪了歪头，想不明白，便不再多想，热情地招呼大家用膳。
早膳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顾清泫埋头苦吃，恨不得把脸埋进碗里，偶尔抬头夹菜，视线不小心与萧寒撞上，立刻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缩回去，引得楚晏兮差点笑出声。
而萧寒，虽然依旧沉默，却会不动声色地将顾清泫多看了一眼的菜碟往他那边推近些。
这种无声的体贴，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让顾清泫心跳失序。
沈疏桐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一片宁静。
她侧过头，看着身边小口喝粥、眉眼含笑的楚晏兮，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脸上，肌肤莹润透亮，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翕动。
她伸出手，用指尖轻轻将她唇角沾到的一粒米拭去。
楚晏兮抬眸，对上她温柔的目光，嫣然一笑，主动凑过去，在她耳边用气音低语：
“姐姐，你看他们，像不像刚刚偷吃到糖的孩子？”
沈疏桐眼底漾开温柔的笑意，轻轻“嗯”了一声，反手握住她桌下的手，十指紧扣。
谢兰辞安静地用着早膳，目光偶尔掠过对面那对刚刚确认心意、周身散发着甜蜜又别扭气息的“新人”，又看看身旁浑然不觉、正努力背诵着药方口诀的徒弟苏青临，心中微微一动。
有些缘分，或许早已注定，只是需要合适的时机，才能破土而出。
晨光正好，谷中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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