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域静默”制造的短暂真空，被钢铁与火焰的咆哮填满。
哨站的怒吼，是倾泻的金属风暴。机枪喷吐的火舌在晨雾中拉出灼热的轨迹，火箭弹拖着白烟撞入黑色方阵，炸开一团团混杂着金属碎片与异化血肉的烟花。战士们依托工事疯狂射击，将恐惧与愤怒尽数灌入枪膛。
“深井”的回应，是冰冷有序的碾轧。
短暂的混乱后，改造士兵方阵在移动堡垒急促闪烁的指令光中重新整队。他们不再畏惧伤亡，顶着弹雨稳步推进。能量步枪射出的蓝色光束精准点杀暴露的火力点，复合盾牌连接成移动的铁壁，格挡、偏转着大部分轻武器射击。步行平台的多管武器开始还击，高爆弹与能量束犁过哨站外围阵地，炸起漫天碎石土块，不时有掩体被直接掀翻，里面的战士消失在火光中。
“顶住！别让他们靠近五十米！”李戍渊在通讯频道里嘶吼，声音淹没在爆炸的巨响中。他亲自操控一挺重机枪，枪管已经发红，弹壳在脚边堆成小山。身边的副射手刚刚被一道能量束擦中肩膀，整条手臂不自然地扭曲，却咬着牙用另一只手帮忙更换弹链。
陆晨落地的位置，正处于双方火线交错的锋面。几道能量束和子弹几乎同时向他射来。他没有躲闪，手中骨矛一旋，一层稀薄却凝实的灰暗光晕在身前展开。能量束撞上光晕，如同泥牛入海，悄无声息地湮灭。子弹则被偏转、弹开，在周围地面上溅起火星。
这并非绝对防御，而是对“静寂”与“侵蚀”力量的精妙运用，在接触瞬间瓦解攻击的能量结构或改变其动量方向。消耗不小，但效果卓绝。
他抬眼，目光锁定正前方一台突进最快、正在用大口径机炮扫射掩体的步行平台。平台顶部的武器塔感应到威胁，立刻调转炮口，幽蓝的充能光芒在炮管深处凝聚。
陆晨动了。
没有直线冲锋，身形如鬼魅般左右飘忽，留下数道难以捕捉的残影，轻易避开了机炮的预判扫射。几个呼吸间，他已贴近这台数米高的钢铁巨兽脚下。步行平台四条机械腿立刻做出反应，两条前腿如同战锤般狠狠踏下，同时腰部旋转，试图用侧面的副武器射击。
太慢。
在机械腿踏下的瞬间，陆晨已侧身滑步，绕至平台支撑腿的关节连接处。骨矛举起，矛尖那一点混沌暗芒凝聚到极致，没有丝毫花哨，直刺而下！
嗤——！
刺耳的金属撕裂声响起，却异常短促。骨矛刺入的位置，厚重的复合装甲没有爆炸，没有熔化，而是以矛尖为中心，瞬间蔓延开一片灰白色的、仿佛失去所有活性的区域，区域内的金属结构如同风化了千年的朽木，变得脆弱不堪。紧接着，陆晨手腕发力一绞！
咔嚓！整条机械腿从关节处断裂、崩碎！失去平衡的步行平台猛地向一侧倾倒，顶部的武器塔徒劳地射出一道歪斜的能量束，击中远处的废墟。陆晨顺势跃起，一脚蹬在倾倒的平台上，借力扑向旁边另一名挥舞着能量刃盾、试图拦截他的改造士兵。
那士兵反应极快，盾牌格挡，刃锋斜撩，动作标准得如同教科书。但陆晨的矛更快，更刁钻。灰暗矛影如同毒蛇，从盾牌边缘不可能的角度钻入，精准点在其头盔与胸甲的连接缝隙。
没有鲜血。士兵的动作瞬间僵直，头盔面罩下的幽蓝光芒熄灭，整个躯体如同被抽走了所有能量和“指令”，软软倒下，外骨骼失去光泽。
陆晨脚步不停，在枪林弹雨与爆炸的火光中穿梭，所过之处，步行平台关节断裂，改造士兵无声倒地，如同一柄烧红的尖刀切入冰冷的黄油。他的战斗风格高效、致命，带着一种非人的精准与冷酷。异化纹路在激烈的运动中如同呼吸般明灭，右眼中的暗红范围似乎扩大了一丝。
但个人的勇武，在数百人的钢铁军团面前，依旧如杯水车薪。哨站的防线在稳步后退，压力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步行平台和改造士兵突破了火力网，开始与前沿掩体后的战士短兵相接。惨叫声、怒吼声、金属碰撞声、能量刃切割肉体的闷响不绝于耳。
“A区请求支援！顶不住了！”
“c区弹药告急！”
“医疗兵！这里需要医疗兵！”
通讯频道里充斥着绝望的呼喊。李戍渊双目赤红，看着不断被压缩的阵地和越来越多的伤亡，正要下令预备队顶上去——
轰隆隆！！！
大地突然剧烈震颤！比之前任何爆炸都要猛烈！哨站后方，靠近秦虎挖掘的紧急通道方向，地面猛地拱起、开裂！一个直径超过十米的、布满锋利金属齿的钻头状物体破土而出，搅动着泥土和碎石，径直朝着哨站核心防御区的地下掩体撞去！
第二波攻击！来自地下的突袭！“深井”竟然还隐藏了大型钻地单位！
“小心地下！”李戍渊目眦欲裂。
然而，哨站大部分兵力都被正面敌军牵制，根本来不及回防！眼看那恐怖的钻头就要撕裂地下掩体，那里有老陈、张医生、重要的设备，还有伤员！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身影以近乎垂直的角度，从侧面一处高点的废墟上飞跃而下，如同流星坠地，狠狠砸在钻头侧面！是秦虎！他不知何时脱离了正面战场，潜伏到了这里！
他手中没有枪，只有两枚用绳索捆在一起、滋滋冒着火花的高爆炸药！他用尽全身力气，将炸药包塞进了钻头旋转齿的缝隙中，然后死死抱住一根凸起的金属支架，对着通讯器狂吼：“开火！打这里！”
最近一处掩体后的战士几乎没有思考，调转枪口，对准秦虎指示的位置疯狂扫射！
子弹打在钻头厚重的装甲上叮当作响，但终于有几颗幸运地击中了暴露的炸药！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火光吞没了钻头前端，也吞没了秦虎的身影。巨大的冲击波将周围的泥土和碎石掀起数米高！
钻头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前端的齿盘崩碎，整个钻探动作骤然停止，卡在了半路，内部的机械结构传出故障的嗡鸣和能量泄露的噼啪声。
地底突袭被阻止了。代价是……
“秦虎！！！”李戍渊和频道里几个熟悉的声音同时嘶喊。
烟尘缓缓散去。钻头侧面，那根凸起的金属支架扭曲变形，上面挂着一片焦黑的、残破的作战服碎片，和一只几乎被炸烂的、依旧紧紧抓着支架的手。
没有其他痕迹。
正面战场上，因为钻地单位的突袭和爆炸，攻势也为之一缓。
陆晨刚刚用矛尖挑飞一名改造士兵的头盔，将其彻底“静寂”。他听到了爆炸，也听到了通讯频道里的悲吼。他动作微微一滞，望向那个方向，异色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剧烈波动了一下，但瞬间又被更深的冰冷覆盖。
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转过身，面向因为突袭失败而略微骚动、正准备重整攻势的敌军。手中的骨矛，灰暗的光芒变得更加深邃，更加……不稳定。
他身上的异化纹路，开始不受控制地向左胸心脏位置蔓延，颜色愈发暗红。
“李戍渊。”陆晨的声音通过通讯器传来，平静得可怕，“收缩防线至第二道工事。放弃前沿所有阵地。”
“可是……”
“执行命令。”陆晨打断他，“另外，告诉老陈，准备启动第二套方案。”
他说的第二套方案，是只有他们几人才知道的、一旦防线崩溃的最终预案——利用“区域静默”可能造成的后续混乱，和那条紧急通道，进行有条件撤退，同时……尝试对敌方指挥节点进行自杀性反击。
黎明已至，天光却无法穿透硝烟与血雾。哨站前沿，已成尸山血海。王旗依旧矗立，但旗下已是岌岌可危。
陆晨独自站在遍地残骸与尸骸之间，面向重新开始涌动的黑色潮水，缓缓抬起了骨矛。
矛尖，首次主动燃起了一簇幽暗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混沌火焰。
真正的代价，才刚刚开始支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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