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轿车在宿迁郊外的土路上颠簸,扬起的灰黄尘土,像一层陈旧的纱,蒙住了窗外无尽的麦浪。
车厢内,死寂无声。
连山双手紧攥着方向盘,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失了血色,他强迫自己不去看后视镜,但后颈处倒竖的汗毛却在疯狂叫嚣着那股无法忽视的存在感。瑶月端坐在副驾驶,身体绷得像一根即将断裂的琴弦,原本灵动的双眼死死盯着前方,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抵御从后方传来的、几乎要将她神魂碾碎的压力。
他们能清晰地感知到,后座的大师伯张豪,已从一座沉寂的火山,变成了一口正在被引燃的烘炉。那股威压不再是单纯的山岳压顶,而是多了一种灼热、霸道,仿佛要将这车厢内的方寸天地都付之一炬。
张豪并未理会两个小辈的僵硬。他靠着椅背,摊开的右掌中,那枚拇指大小的战戟碎片静静悬浮。它通体暗沉,看不出是何种材质,却散发着一股与这方天地格格不入的孤高与惨烈。
丝丝缕缕的血色军煞之气从碎片中溢出,如无数条细小的赤练蛇,主动缠上张豪的指尖,与他体内那源自霸王的不灭战魂产生了剧烈的共振。他的血肉、筋骨,都在这股气息的刺激下发出细微的、渴望战斗的鸣响。
“嗡——”
战戟碎片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声音不大,却像一根烧红的铁针,无视耳膜,直直刺入三人的神魂深处。
连山身体猛地一震,握着方向盘的双手一滑,车头瞬间偏离了土路,他骇然地发现眼前景物出现了大片重影。瑶月更是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嘴角沁出一丝血迹,脸色霎时苍白如纸。
张豪眉头微蹙。他并未刻意做什么,只是一股暗金色的罡气自体内自然流转而出,如温润的水波,轻柔地将这股无意识的冲击悉数包裹、消弭。
车内的压力骤然一轻。
连山和瑶月这才大口喘息,像是刚从深水中被捞起,交换了一个满是后怕的眼神。仅仅是一丝无意识的共鸣,就险些让他们心神失守,经脉错乱。这就是传说中的“胜力仙人”吗?瑶月心底泛起一阵无力,这已经不是凡人能够触及的领域了。
张豪不再耽搁,他闭上双眼,将全部心神沉入那枚战戟碎片。
意念触及的瞬间,他并未看到预想中的功法图谱,眼前骤然一黑,整个意识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直接拽入了一片血色的混沌空间!
这里没有天地,没有日月,只有无尽的杀伐与战意凝结成的血色雾气。一个模糊而伟岸的身影手持长戟,背对着他。仅仅是一个背影,那股一人独对千军万马、虽万千人吾往矣的孤傲与决绝,就让张豪那颗坚如磐石的道心都为之悸动。
下一刻,那身影动了。
他没有转身,只是反手将长戟向后一送!
没有华丽的招式,没有炁的波动,就是简简单单的一记直刺。然而在张豪以《玄瞳合道诀》映照的视野中,这一刺却调动了整个空间的“重量”,前方的虚空并非被撕裂,而是像一张被无形巨手用力挤压的画布,出现了无数细密的、扭曲的褶皱!
“轰!”
张豪的意识体被这股纯粹的“力场”正面击中,神魂传来即将被碾碎的刺痛。但他没有退,那源自灵魂深处的骄傲,让他催动起与生俱来的霸王战魂,迎着那股压力,轰出了自己的拳头!
【不空刚体】,锁定本源,破除虚妄!
他的拳头无视了层层叠叠的空间褶皱,穿透了那足以压垮神魂的“力场”,直接轰向那股力量的唯一“源头”——戟尖!
“铛!!”
一声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金铁交鸣,在张豪的识海中轰然炸响!
那持戟的身影终于缓缓转过身来,一双震古烁今的重瞳,冷漠地注视着他,瞳中没有天地,只有纯粹的战意。
张豪没有从那双眼睛里看到认可,只看到了更深沉、更纯粹的战斗欲望。他瞬间明白,这不是前辈对后辈的馈赠,这是王对王的考验!想拿走我的东西,就用你的拳头来夺!
就在这时,那股残存的意志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重瞳之中,闪过一个极其短暂的画面——一团紫黑色的、仿佛活物般蠕动的炁毒,它缠绕在一座古朴的丹炉上,而在丹炉旁,一个身形枯槁、眼神阴鸷的男人正贪婪地注视着它。
龚启之!
紧接着,那股意志传递来一道冰冷的信息。不是功法,而是一个坐标。
一个指向西南方向的坐标。那里,有与那团“炁毒”同源的气息。
张豪猛地睁开双眼。
“噼啪!”车内响起一声轻微的爆响,瑶月惊愕地发现,前方的车窗玻璃上,凭空出现了两道细如发丝的熔断轨迹,正散发着灼热的余温。那不是攻击,仅仅是大师伯睁眼的瞬间,眸中神光无意识的泄露。
车子猛地一晃,连山吓得连忙稳住方向盘:“大师伯!”
张豪没有回答,他缓缓抬起自己的右手,五指张开。之前掌心那神秘的暗金色纹路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整只手掌都呈现出一种淡淡的、仿佛由内而外透出的古铜金属光泽。他轻轻一握,连山感觉整个车厢的空气都被抽空了一瞬,一种心脏被攥住的窒息感让他脸色发白。
《霸体真章》。
这就是从那场意志对抗中,他唯一“夺”来的东西。没有具体的境界划分,只有一条向内求索、以身证道、锤炼肉身至极致的道路。他此刻的力量,便是这条路的起点。
张豪转头望向窗外,目光穿透飞速倒退的景物,投向遥远的西南方向。
唐门。杨烈。丹噬。
当年,他曾对杨烈说过,唐门的丹噬虽奇,却并非无解。只是后来甲申之乱爆发,三一门封山,此事便再无下文。如今,霸王残意指向了那里,而自己的力量也已截然不同。是时候,去走一趟了。不仅仅是为了探寻霸王传承的后续线索,更是为了回应那个男人当年未尽的战约。
“师尊被‘天道放逐’……”张豪的思绪沉了下来,他摩挲着自己泛着古铜光泽的手掌,一个更深层次的念头浮现出来,“道家讲‘天人合一’,顺天应人。可霸王项羽,走的却是‘以力证道’,人定胜天的路子。他的《霸体真章》,锤炼的是肉身,求的是打破一切外在束缚的‘本我之力’。”
“‘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同于大通。’这是师叔劝我的话,是道家的‘无我’之境。可霸王之道,恰恰相反,是极致的‘有我’!我即是道,我即是天!”
“那么,师尊所触及的‘天道’,和我所继承的霸王之道,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实?或者说……”张豪的眼中闪过一丝骇人的精光,“所谓的‘天道’,本身就是一座更大的牢笼?一个由某个更古老、更强大的存在设下的规则?顺之者,如师尊,被‘放逐’,或许是飞升,或许是同化。逆之者,如霸王,身死道消,却留下一缕不灭战魂,等待一个能打破这牢笼的继承者?”
他感觉自己窥探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异人界千百年来的修行,无论是道家、佛家,还是各路奇技,都只是在这座名为“天道”的牢笼里打转。而他,或许是唯一一个拿到了“钥匙”的人。
思及此,张豪心中再无半分迷惘。
“改道。”
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决断。
“去唐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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