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青玉城的灯火愈发璀璨。
听雨轩顶层雅室内，风无极依旧临窗而立，手中那杯紫雾茶已凉，他却毫不在意，只是静静俯瞰着这座在夜色中依旧喧嚣的巨城。
他的目光掠过那些在街头巷尾匆匆穿行的化界境修士，掠过那些灯火通明的店铺与酒肆，掠过城中几处散发着强大禁制波动的府邸……最终，落在了城南方向。
那里，一座占地百亩、通体以星辰铁铸造的巍峨殿宇在夜色中静静矗立。殿宇上方，七颗以特殊手法炼制的星辰虚影缓缓旋转，洒落清冷星辉。即便隔着数十里，依旧能感受到那股如渊如狱的威严气息。
星神殿青玉城分殿。
【啧啧，这星神殿的排场，百万纪元了还是这么浮夸。】系统的声音在识海里响起，带着几分习惯性的吐槽，【不过宿主，那道扫过咱们这儿的神念，就是从那里来的。小千界主巅峰的修为，在这青玉城也算是一方人物了，应该是分殿的殿主或副殿主级别的存在。】
风无极面色平淡，未置一词。
【还有啊宿主，】系统继续汇报，【刚才我顺便扫描了一下全城，除了星神殿这位，万兽谷和灵剑宗在青玉城的驻地里，也各有一位小千界主坐镇。不过那两位的气息要稍弱一些，大概在小千界主中后期。】
【另外，城中共有涅盘境修士约一千二百余人，化界境修士……唔，超过三十万。这还只是城中，不算城外矿场、兽栏等地的劳力。】
三十万仙帝！
这个数字，足以让任何下界修士心神震颤。但在鸿蒙界，却只是一座边陲城池的底层人口。
“笃、笃、笃。”
轻微的敲门声响起。
“进。”风无极淡淡道。
房门被推开，听雨轩的掌柜——一位身着锦袍、面容圆润、修为在涅盘境巅峰的中年修士，脸上堆着恭敬的笑容，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他手中托着一个玉盘，盘上摆着几碟精致的点心和一壶新沏的灵茶。
“前辈，这是本店特供的‘紫玉酥’和‘星雾茶’，算是小的孝敬您的。”掌柜将玉盘放在桌上，躬身笑道，“若有任何吩咐，前辈尽管开口，小店定当竭力满足。”
他的态度恭敬得近乎谦卑，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惊疑与探究。
眼前这位白衣客人，入住时他明明没有感受到丝毫修为波动，以为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凡人误入。可当他不经意间施展观气术探查时，却如泥牛入海，甚至隐隐有神魂反噬之感！
这绝不可能是一个凡人！
要么，是对方修为远超自己，至少是界主境以上的大能，刻意收敛了气息。要么……就是身怀某种逆天的敛息秘宝。
无论是哪一种，都绝非他一个小小的客栈掌柜能招惹的。
风无极转身，目光淡淡扫过掌柜：“有心了。”
只是三个字，掌柜却觉得仿佛有一座无形大山压在了心头，呼吸都为之一窒！他额头瞬间冒出细密冷汗，腰弯得更低了：“不敢，不敢。前辈您歇着，小的告退。”
几乎是逃也似的退出了房间，轻轻关上门后，掌柜靠在走廊墙壁上，大口喘着气，眼中骇然之色更浓。
“这位……究竟是何方神圣？”他喃喃自语，擦了擦额头的汗，犹豫片刻，还是从怀中取出一枚淡金色的传讯符，注入神念：
“大人，听雨轩那位客人……深不可测，属下不敢妄测。观气术探查如入虚无，仅一瞥便让属下神魂战栗。建议……暂观，勿扰。”
传讯符化作金光消散。
屋内，风无极已坐回桌前，随手拈起一块紫玉酥。糕点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温和的紫气流向四肢百骸，倒也算得上此界不错的点心。
【宿主，那掌柜去报信了。】系统道，【传讯符的指向是城主府方向。看来这听雨轩，跟青玉城官方有些关联。】
“无妨。”风无极品着茶，“芷韵那边如何了？”
【林小姑娘正在城西的‘散修集市’转悠呢。】系统的语气带着几分看热闹的兴致，【她倒是聪明，知道先了解行情。不过嘛……嘿嘿，马上就有好戏看了。】
风无极抬了抬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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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散修集市。
这里是青玉城最混乱、也最“自由”的区域。没有固定的店铺，只有一个个临时摆开的摊位。售卖的东西五花八门，从最低等的矿石、草药，到残缺的功法玉简、来历不明的古物，甚至还有一些被禁制禁锢的、眼神凶狠的幼年凶兽。
摊主与顾客也鱼龙混杂，化界境占绝大多数，涅盘境也有不少。讨价还价声、争执声、吆喝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汗味、药味、兽腥味混合的复杂气息。
林芷韵换上了一身不起眼的灰色劲装，收敛了大部分气息，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化界境中期女修，在集市中缓步穿行。
她的目光扫过一个个摊位，默默记下各种物品的价格和描述。
“万年份紫心草，五十枚标准鸿蒙晶一株！”
“赤炎犀独角，完整无缺，八百鸿蒙晶！”
“黑风山脉外围地图，标注了三个相对安全区域，只要三百鸿蒙晶！”
“祖传残缺剑谱，疑似涅盘境前辈所留，价高者得！”
价格高得令人咋舌。
林芷韵暗自计算，自己那十株幽冥草的任务，就算全部完成，按照飞升司的收购价，一株最多也就一百贡献点，折合鸿蒙晶大约一百枚。十株，也不过一千鸿蒙晶。
而要购买一些必要的保命物品——比如一份详细的地图、几瓶疗伤丹药、一件防御法器——至少需要两三千鸿蒙晶。
这还只是最基本的配置。
“果然，这任务的报酬，根本不足以覆盖风险。”林芷韵心中明悟。飞升司发放这类危险任务，恐怕就没指望接任务的底层修士能活着回来。他们只是用这种方式，筛选掉“不合格”的飞升者，或者……用他们的命，去填那些危险区域的资源点。
正思索间，前方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妈的！敢偷老子的东西！找死！”
一声暴喝，伴随着拳脚到肉的闷响和惨叫。
人群迅速散开一个圈子。圈中，三名身材魁梧、气息凶悍的化界境后期修士，正围着一名瘦小的少年拳打脚踢。那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修为只有化界境初期，此刻已被打得鼻青脸肿，口吐鲜血，怀中紧紧抱着一个破旧的布袋。
“几位大哥，行行好……这株‘雾隐花’真是我……我在城外采的，不是偷的……”少年断断续续地哀求。
“放屁！”为首的疤脸汉子一脚踹在少年腹部，“雾隐花只长在黑风山脉内围，你一个化界初期的小崽子能采到？分明是从老子摊上偷的！交出来，再赔五百鸿蒙晶医药费，不然今天打断你的腿！”
周围人群指指点点，却无人上前。这种弱肉强食的戏码，在散修集市每天都要上演几场，早就司空见惯。
林芷韵眉头微蹙。她神念扫过，那少年怀中的布袋里，确实有一株泛着朦胧雾气的紫色小花，正是“雾隐花”。这种灵草确实生长在黑风山脉内围，对化界境修士而言极为危险。
但这少年身上的伤痕和泥土气息做不得假，他很可能真的冒险去了内围，侥幸采到了这株花。而那几个大汉，明显是看上了这株价值不菲的灵草，想要强抢。
犹豫只是一瞬。
就在疤脸汉子再次抬脚，准备踹向少年头颅时，一道清冷的女声响起：
“住手。”
疤脸汉子动作一顿，扭头看来。见出声的只是个化界境中期的女修，顿时狞笑：“哪来的娘们，多管闲事？滚开！”
他身旁两个同伙也面露不善，围了上来。
林芷韵面色平静，向前踏出一步。这一步踏出，她刻意释放出了一丝化界境巅峰的威压！
虽然只是冰山一角，但那精纯磅礴、远超同阶的气息，还是让三个大汉脸色一变，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化界境巅峰？”疤脸汉子眼神阴鸷，“小娘皮，有点本事。但劝你别多事，这崽子偷了我们兄弟的东西，我们拿回来，天经地义！”
“他说这花是他采的。”林芷韵淡淡道。
“他放屁！”疤脸汉子唾了一口，“一个化界初期，能进黑风山脉内围？你信？”
“我信。”林芷韵语气依旧平静，“因为我也接了黑风山脉的采集任务。”
话音落下，她手一翻，那枚飞升司发放的任务玉简出现在掌心，上面“黑风山脉”几个字清晰可见。
周围响起一片低低的惊呼。
“黑风山脉的任务？她疯了？”
“化界境巅峰接采集任务？这不是找死吗？”
“看来也是个走投无路的……”
疤脸汉子脸色变幻，眼中闪过一丝忌惮。敢接黑风山脉任务的，要么是走投无路的亡命徒，要么是真有几分本事的狠角色。眼前这女人气息精纯得吓人，恐怕不好惹。
但众目睽睽之下，他若退了，以后还怎么在这片混？
就在他骑虎难下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
“哟，挺热闹啊。”
人群分开，一个身穿华服、手持折扇、面色苍白的青年慢悠悠地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四名气息凝练的黑衣护卫，赫然都是涅盘境初期的修为！
青年本身也是化界境巅峰，但气息虚浮，显然是用药物堆上去的。
看到这青年，疤脸汉子三人脸色大变，连忙躬身：“见过赵公子！”
周围人群也纷纷低头，噤若寒蝉。
赵公子，城主府管事赵坤的独子，青玉城有名的纨绔。仗着其父的权势，在城中欺男霸女，无人敢惹。
赵公子看都没看疤脸汉子一眼，目光落在林芷韵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与淫邪。
“这位姑娘，面生得很啊。新来的？”赵公子摇着折扇，故作潇洒地笑道，“这几个泼皮冲撞了姑娘，是在下管教不严。不如由在下做东，请姑娘去‘醉仙楼’喝一杯，赔个不是？”
他嘴上客气，眼神却肆无忌惮地在林芷韵身上扫视。
林芷韵眼神微冷：“不必。”
“诶，姑娘何必拒人千里之外。”赵公子上前一步，笑容不减，“在这青玉城，多个朋友多条路。家父在城主府管事，也算有点面子。姑娘若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
他这话，已是赤裸裸的炫耀与威胁。
林芷韵不再理会他，弯腰扶起地上的少年，将一枚疗伤丹药塞入他口中，又取出十枚鸿蒙晶放在他手中：“拿着，走吧。”
少年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抱着布袋，踉跄着钻入人群，很快消失不见。
赵公子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姑娘，你这是……不给赵某面子？”他声音冷了下来。
疤脸汉子见状，立刻跳出来表现：“赵公子，这娘们不识抬举！不如让小的……”
“滚！”赵公子一巴掌扇在疤脸汉子脸上，将他抽得原地转了三圈，“废物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
他转头看向林芷韵，眼中淫邪已被阴冷取代：“姑娘，你打伤我的人，放走偷东西的贼，这笔账，咱们得算算吧？”
四名涅盘境护卫缓缓上前，将林芷韵围在中间。
周围人群纷纷后退，生怕被牵连。
林芷韵神色不变，手已按在了腰间的“秋水剑”剑柄上。虽然知道以自己化界境巅峰的修为，对上四个涅盘境护卫几乎没有胜算，但《无极道经》赋予她的道心，不允许她退却。
就在剑拔弩张之际——
一个平淡无波的声音，忽然在场中响起：
“你要跟谁算账？”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白衣身影，不知何时已站在了人群之外。
他看起来很年轻，气息全无，如同凡人。但当他目光扫来时，所有人都觉得心头一悸，仿佛被什么洪荒巨兽盯上了一般。
赵公子眉头一皱：“你又是哪根葱？敢管本公子的闲事？”
风无极没有回答，只是迈步向前。
那四名涅盘境护卫下意识地想要阻拦，但诡异的是，他们的身体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禁锢，竟然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白衣身影，如入无人之境般，走到了林芷韵身前。
赵公子脸色终于变了。
他不是傻子，能让他四个涅盘境护卫连动都动不了的存在，绝对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前……前辈……”赵公子声音发干，“晚辈赵明，家父是城主府管事赵坤。方才……方才都是误会……”
风无极看了他一眼。
只一眼。
赵公子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蹬蹬蹬连退七八步，一屁股坐倒在地，裤裆处竟湿了一片！
他哆哆嗦嗦地指着风无极，嘴唇颤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滚。”风无极吐出一个字。
赵公子如蒙大赦，连滚爬起，在四名护卫的搀扶下，头也不敢回地狼狈逃窜。
周围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惊疑不定地落在风无极身上。
能用一个眼神吓退城主府公子，让四名涅盘境护卫动弹不得……这究竟是什么修为？界主境？可为何感受不到丝毫气息？
风无极没有理会众人，转身看向林芷韵：“三日期限未到，为何在此？”
林芷韵躬身：“弟子想先了解此界情况。”
“了解了多少？”
“弱肉强食，底层如蚁。”林芷韵沉声道。
风无极微微颔首：“看明白了，便回去吧。”
说罢，他转身离去。
林芷韵紧随其后。
二人身影很快消失在集市尽头。
直到他们离开许久，集市中才轰然炸开！
“刚才那位……难道是界主境前辈？”
“不可能吧？界主境大能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可那赵公子可是城主府的人，就这么被吓跑了……”
“那女子叫他‘老祖’？难道是什么隐世家族的人？”
议论纷纷。
而此刻，城主府内。
赵公子瘫坐在椅子上，脸色依旧惨白，浑身发抖。
他面前，一名身着锦袍、面容阴沉的中年男子——城主府管事赵坤，正眉头紧锁地听着护卫的汇报。
“……那白衣人毫无气息，但只一眼，公子便……便如此了。属下等人当时完全无法动弹，仿佛被整个世界压制。”一名护卫心有余悸地道。
赵坤手指敲击着桌面，沉吟良久，缓缓道：“能无声无息压制四名涅盘境，至少是小千界主的修为。青玉城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位人物？”
他看向依旧失魂落魄的儿子，眼中闪过一丝怒其不争，但更多的却是凝重。
“传令下去，暂时不要招惹那两人。另外，去查查他们的底细，尤其是那个白衣人……我要知道，他究竟是谁。”
“是！”
夜色更深。
听雨轩内，风无极已回到雅室。
林芷韵静立一旁，将集市所见一一道来。
风无极听完，只是淡淡道：“明日，你去一趟黑风山脉。”
林芷韵一怔：“明日？可是弟子还未准备好……”
“生死之间，方见真章。”风无极看向她，“十株幽冥草是任务，也是考验。你若能活着回来，方有资格随我去更远的地方。”
林芷韵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坚定：“弟子遵命！”
风无极不再多言，挥手让她退下。
房间内重归寂静。
窗外，青玉城的灯火依旧。
而暗流，已汹涌欲来。
【宿主，林小姑娘这就去黑风山脉，会不会太急了点？】系统问道。
“玉不琢，不成器。”风无极望向窗外星神殿的方向，“况且，有些人……已经等不及了。”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虚空，看到了星神殿分殿深处，那道刚刚结束闭关、气息如渊的身影。
小千界主巅峰？
正好。
让他看看，这鸿蒙界的“界主”，到底有几分斤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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