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芷韵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听雨轩后院的竹榻上。
夕阳的余晖透过庭院古树的枝叶，在她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已经愈合大半，只留下淡淡的粉色痕迹，体内枯竭的灵力也恢复了七成有余。只是道基深处传来的阵阵隐痛，提醒着她不久前那场生死搏杀的真实。
她挣扎着坐起身，环顾四周。
庭院静谧，石桌上摆着一壶尚温的灵茶，几碟精致的点心。风无极坐在石桌旁，正慢条斯理地翻看着一本泛黄的古籍，仿佛她只是寻常午睡醒来，而非刚从鬼门关爬回。
“醒了？”
风无极没有抬头，只是淡淡问了句。
“老祖。”林芷韵连忙起身，恭敬行礼，“弟子……回来了。”
“幽冥草呢？”风无极放下书，抬眼看她。
林芷韵从怀中取出那十三株装在玉盒中的幽冥草，双手奉上。玉盒开启的刹那，浓郁的阴寒气息弥漫开来，草叶上幽蓝光芒流转，品质皆是上乘。
风无极扫了一眼，并未接过：“十三株，超额完成。飞升司的任务要求是十株，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林芷韵略一思索：“意味着……弟子有资格换取更多贡献点，或者，可以选择更高难度的后续任务？”
“不。”风无极摇头，“这意味着，你有了被‘关注’的资格。”
他端起茶杯，轻轻吹散茶烟：“鸿蒙界的规则，比你想象的更现实。底层修士碌碌无为，不会有人在意。但若有人能超额完成任务，尤其是一个新飞升者完成化界境‘十死无生’的任务……总会有人想要看看，这个人身上，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
林芷韵心头一凛：“老祖是说……”
“你的伤，我帮你稳住了七成。”风无极打断她，“剩下的三成，需要你自己用《无极道经》慢慢调养。这三日，你便在院中闭关，不可外出。”
“是。”林芷韵应下，顿了顿，还是忍不住问道，“老祖，弟子在黑风山脉中，似乎……隐约听到了您的声音？”
风无极看了她一眼，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道：“你燃烧道基斩出的那一剑，已有几分‘无极剑意’的雏形。不错。”
林芷韵心头一震。
老祖果然一直在关注着她！那关键时刻挡下巨蟒的无形之力……
“不过，”风无极话锋一转，“以燃烧道基为代价搏命，终究是下策。此去黑风山脉，你可明白了什么？”
林芷韵沉默片刻，缓缓道：“弟子明白了三点。”
“说。”
“其一，鸿蒙界底层修士的挣扎，比想象中更残酷。他们并非不想上进，而是环境所迫，资源所限。化界境在此界如同草芥，想要往上爬，要么付出百倍努力与运气，要么……拿命去搏那一线生机。”
“其二，此界弱肉强食的法则，比下界更赤裸。无人会在意一个化界境的死活，想要活下去，只能靠自己手中的剑。”
“其三……”她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弟子所修《无极道经》，似乎与此界鸿蒙紫气有着某种深层的契合。战斗时，弟子能感觉到天地间的紫气在自发响应剑意，只是弟子修为尚浅，还无法完全掌控。”
风无极眼中掠过一丝赞许。
“能看出这些，这一趟便没白走。”他站起身，“这三日好生调养。三日后，随我去一趟‘万法阁’。”
“万法阁？”林芷韵一怔。
“你既已踏入化界境巅峰，又经历了生死搏杀，道基有损亦有得。”风无极负手望向天际，“是时候接触一些鸿蒙界真正的‘法’了。”
说罢，他不再多言，转身回屋。
林芷韵站在原地，回味着老祖的话，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期待。
万法阁……鸿蒙界真正的法……
她握了握拳，感受着体内缓慢恢复的力量，眼中斗志重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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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神殿青玉城分殿，观星台。
殿主宇文灼负手立于高台边缘，一身星辰道袍在夜风中微微拂动。他面容看起来约莫四十许岁，实际年龄却已超过十万载，修为赫然达到了小千界主巅峰，距离中千界主只差一步之遥。
此刻，他手中托着一枚拳头大小、通体晶莹的紫色水晶球。球体内，正回放着一段模糊的画面——那是从青玉城各处监控阵法中提取的影像碎片。
画面中，一个白衣男子带着一名化界境巅峰的女子入城，入住听雨轩。随后女子独自前往飞升司，领取任务，又在散修集市与城主府公子冲突，白衣男子现身解围……
影像到此戛然而止。
因为之后所有监控阵法中关于这两人的记录，都变成了一片空白。
“殿主。”身后，一名身着银甲、气息在涅盘境巅峰的护卫统领躬身禀报，“属下已查过，那女子名叫林芷韵，新飞升者，来自‘玄黄界’。昨日接取了黑风山脉的丙级采集任务，今晨出发，傍晚归来。据城门守卫回报，她归来时重伤濒死，但入城后便直接回了听雨轩，之后便再未露面。”
宇文灼没有回头，只是盯着水晶球中那道模糊的白衣身影。
“听雨轩的掌柜怎么说？”
“掌柜只说是位深不可测的客人，观气术探查如入虚无，不敢妄测。属下曾试图以神念探查听雨轩，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隔，无法深入。”
宇文灼沉默片刻，缓缓道：“能无声无息屏蔽本座布下的全城监控阵法，又能阻隔涅盘境巅峰的神念探查……此人修为，至少也是小千界主，且绝非初入此境。”
护卫统领脸色微变：“殿主，难道是其他势力派来的……”
“未必。”宇文灼摇头，“若是其他势力派来的，行事不会如此高调。当众与赵坤那废物儿子冲突，又放任那女子接取必死任务……倒更像是……”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更像是带着后辈来历练的隐修。”
隐修！
护卫统领心头一震。鸿蒙界广袤无垠，确实存在着不少不归属任何势力、独自修行的强大存在。这些人往往性格古怪，实力莫测，是最不能招惹的一类人。
“殿主，那我们现在……”
“静观其变。”宇文灼收起水晶球，“派人暗中盯着听雨轩，但不要靠近百丈之内。另外，查一查那个叫林芷韵的女子在黑风山脉做了什么，为何能活着回来。”
“是！”护卫统领领命退下。
宇文灼独自立于观星台，望向听雨轩的方向，眼眸深处有星辰虚影缓缓旋转。
“玄黄界……是那个被‘观测者’圈养了三个纪元的小世界吧？”他轻声自语，“能从那种地方挣脱飞升，还带着一个连本座都看不透的护道人……有意思。”
夜风吹过，星辰漫天。
而一场无声的试探，已在夜色中悄然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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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雨轩，深夜。
林芷韵在院中盘膝而坐，周身紫金色光华流转。《无极道经》的经文在心间缓缓流淌，引导着鸿蒙紫气修复受损的道基。
她内视丹田，那枚紫金色的化界境道果表面布满了细密的裂纹——这是燃烧道基留下的创伤。但诡异的是，每一道裂纹边缘，都有一缕缕更加精纯、更加深邃的紫金道韵在缓慢滋生。
破而后立？
林芷韵心中隐隐有了明悟。
老祖让她自行调养这三成伤势，或许正是要她体会这种“涅盘重生”的过程。每一次道基受损再修复，都会让根基更加扎实，让道果更加纯粹。
就在她沉浸修炼之时，院墙外的夜色中，几道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影子悄然浮现。
那是三名身着夜行衣、气息收敛到极致的修士。他们的修为皆在涅盘境中期，显然是精通隐匿与刺探的好手。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做了个手势。
下一刻，三人如同鬼魅般翻过院墙，落地无声，朝着林芷韵所在的方位缓缓靠近。
五十丈、三十丈、十丈……
就在他们踏入林芷韵周身十丈范围的刹那——
“嗡！”
庭院地面，一道无形的涟漪荡漾开来！
三人脸色剧变，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威压从四面八方碾压而来！他们的身体仿佛被冻结在琥珀中的虫子，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连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
更可怕的是，他们感觉到自己的神魂正在被某种力量强行剥离、探查！所有的记忆、所有的秘密，都如同摊开的书页，被一双无形的手随意翻阅！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们的夜行衣。
就在三人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时，那股威压又如潮水般退去。
一个平淡的声音，在他们识海中同时响起：
“回去告诉宇文灼。”
“想试探，就亲自来。”
“派几条杂鱼，是在侮辱本座，也是在侮辱他自己。”
话音落下，三人身体一轻，恢复了行动能力。他们如蒙大赦，头也不敢回，化作三道黑烟狼狈遁走，眨眼间消失在夜色深处。
庭院重归寂静。
林芷韵依旧在闭目修炼，对刚才发生的一切毫无察觉。
屋内的风无极，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指尖把玩着一枚从三名探子神魂中剥离出的记忆碎片，里面记录了宇文灼下达命令的全过程。
“星神殿……宇文灼……”
风无极轻声念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小千界主巅峰，星辰大道……倒是个不错的磨刀石。”
他指尖轻握，记忆碎片化作齑粉。
窗外，星辉洒落。
一夜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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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林芷韵从入定中醒来，惊喜地发现体内伤势已好了八成，道基的裂纹也修复了大半。更重要的是，她对《无极道经》的领悟似乎更深了一层，体内灵力运转更加圆融自如。
她起身，正要向老祖请安，却见风无极已站在院中，手中拿着一封烫金的请柬。
“老祖，这是……”
“星神殿的请柬。”风无极随手将请柬递给她，“宇文灼邀请我们，今晚赴‘星辉宴’。”
林芷韵接过请柬，只见上面以星辰之力书写着几行鎏金小字，字里行间透着矜持的邀请与隐约的试探。
“星辉宴……是鸿蒙界上层修士交流的宴会吗？”她问道。
“算是吧。”风无极语气平淡，“宇文灼想见我们，又拉不下面子亲自登门，便弄了这么一出。也好，正好带你去见见世面。”
他顿了顿，看向林芷韵：“伤势恢复得如何？”
“已无大碍，多谢老祖。”林芷韵恭敬道。
“嗯。”风无极微微颔首，“去换身像样的衣服。今晚的宴会，你以我弟子的身份出席。”
“是！”
林芷韵心头一热。老祖这是……要在鸿蒙界正式承认她的身份了！
她不再多言，快步回房准备。
风无极独自站在院中，望向星神殿的方向，唇角微扬。
“宇文灼……”
“希望今晚，你不会让我失望。”
日头渐高，青玉城又迎来了新的一天。
而一场即将搅动风云的会面，已在悄然酝酿。
傍晚时分，听雨轩外，一辆以星辰铁铸就、由四匹肋生双翼的银色天马拉乘的华贵车辇，静静地停在门口。
车辇旁，一名身着星辰袍服、气息渊深的老者躬身而立。
正是星神殿青玉城分殿副殿主，涅盘境巅峰修为的——墨长老。
“风前辈，林姑娘，请上车。”墨长老态度恭敬，眼中却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审视。
风无极神色如常，带着已换上一身素雅月白长裙、气质出尘的林芷韵，坦然登上车辇。
车辇腾空而起，朝着城中那座最高的悬浮神山飞去。
林芷韵透过车窗，望着下方越来越小的青玉城，心中既紧张又期待。
她知道，从今夜起，她和老祖在鸿蒙界的路，将正式踏入另一个层面。
而前方等待他们的，究竟是盛宴，还是鸿门宴？
只有去了，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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