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本源吸收着带有吞噬属性的碎片，归墟金芒吸纳着寂灭终结的源质，甚至连那暗金权限，都对一些蕴含着古老秩序烙印的碎片产生了反应。
她的魂力，以极其缓慢、但确实可见的速度，开始恢复。魂体上的裂痕，在那精纯能量的滋养下，也不再恶化，甚至有了一丝丝极其微弱的愈合迹象。
阿无的火苗，也渐渐稳定下来，虽然依旧微弱，但不再摇曳欲熄。
在这绝对的黑暗与死寂中，她们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一线生机。
然而，于小雨心中没有丝毫放松。
她能感觉到，这条“河流”的深处，潜藏着更加庞大、更加古老、也更加危险的气息。她们此刻，不过是在这条巨河的表层，侥幸捞取着一些边角料。
而且，无序星核造成的动荡，地府与葬星阁的结局，外界的局势……一切都还是未知。
恢复力量，离开这里，是唯一的目标。
她收敛心神，继续着这危险而缓慢的“垂钓”与修复。
黑暗依旧，冥河低语。
但一点微弱的星火，已在死亡的腹地，悄然重燃。
“……阿无好怕……”
那带着哭腔的、全然依赖的意念，像一根纤细却锋利的针，刺入了于小雨意识最深处，让她因持续抵抗死亡侵蚀而近乎麻木的心神，猛地“颤悠”了一下。
她从未将自己真正置于“师父”的位置。她与阿无同行，更多是出于命运推波助澜地绑定，以及求生的本能，现在有了些能力，也是出于对混沌火种的好奇，以及一种在陌生世界里抓住同类（哪怕这个同类有点奇怪）的本能。后来，是责任，是共历生死后形成的默契，更像是一种……特殊的同伴，或者说，被迫绑定的“同事”。她教导他，保护他，也利用他的力量，彼此依存，在这危机四伏的旅途上蹒跚前行。
直到秋老鬼……不，直到月娥离开。
那个心思难测、却也在最后时刻将阿无托付给她的女人消失后，阿无仿佛彻底斩断了与过去的联系。他不再偶尔流露出属于“秋老鬼”的狡黠或属于更早某个存在的碎片记忆，他变得无比纯粹，记忆的起点似乎就是在苍梧山，被不知道几辈子之前的她“捡到”的那一刻。
他记得她教他认字，记得她带他看星星，还有痛苦的修习，记得她笨拙地安抚他因为力量失控而闯的祸，记得每一次战斗时她挡在他身前的背影。他将所有这些碎片，毫无保留地、虔诚地归结为——“师父”。
这与她最初认识的那个，带着月娥影子、时而懵懂时而精明的阿无，看似一样，却又本质的不同。现在的阿无，是完全属于“于小雨”的阿无。他的世界，几乎只剩下她。
可于小雨的世界里，却装着更多。
女献那跨越时空的布局与牺牲，月娥那复杂难言的托付与最后的决绝……这些沉重的记忆和情感，如同深埋的宝藏与荆棘，只有她一人背负。阿无对此一无所知，他只是本能地、全然地信任着眼前这个被他称为“师父”的人。
“这也是女献和月娥计划中的一环吗？”
这个念头如同鬼魅，再次浮上心头。她们是否早已预见，清洗掉阿无过去的记忆，让他以一个“空白”的状态跟随她，才是确保他能在这条充满荆棘的道路上走下去的最佳方式？让他只记得一份恩情，只依赖一个人，从而心无旁骛？
大脑中闪过无数画面：女献在神殿中消散时那释然又带着期许的眼神；月娥在混沌风暴中将阿无推向她时，那复杂难辨、最终归于平静的微笑……走马灯般旋转，带着宿命的沉重。
如果这就是计划……那对阿无而言，何其不公。他失去了对他来说或许最重要的两个人，却懵然不知，还将这份纯粹的情感，投射在了她这个“替代品”身上。
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楚和愧疚，混杂着强烈的保护欲，在她心中翻涌。
当务之急还是安慰阿无。
纷乱的思绪被强行压下。现在不是沉湎于过去和质疑命运的时候。无论女献和月娥有何谋划，无论阿无的未来是否会想起一切，此刻，他是她的责任，是她的……徒弟。一个在绝对黑暗中，因恐惧而瑟瑟发抖，唯一能依靠她的孩子。
“没事了，阿无，师父在。”她的意念努力传递出平静和温暖，尽管她自己的魂体依旧冰冷残破，“不怕，那只‘大眼睛’没看我们了。我们现在很安全……暂时。”
她小心翼翼地调动起刚刚汲取到的那一丝微薄的寂灭源质能量，没有用来修复自身，而是将其转化为最温和的滋养，通过共生的联系，缓缓渡向阿无那微弱的火种。
“你看，师父还能给你‘充电’呢。”她试图让意念显得轻松一些，“我们慢慢来，一点点恢复。等师父有力气了，就带你离开这个黑漆漆的地方，去找……找有亮光的地方，好不好？”
感受到那缕精纯温和的能量注入，阿无的火苗稳定了些许，传递过来的恐惧意念也减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全然的信赖和委屈后的依恋。
“嗯……阿无不怕了……有师父在……”他的意念像只找到窝的小兽，蜷缩了起来，“师父不要丢下阿无……”
“不会的。”于小雨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承诺意味，“师父不会丢下阿无。”
这句话，既是对此刻阿无的保证，也像是在对记忆中那两位将她卷入这一切漩涡的女子立誓。
无论前路如何，无论阿无最终是否会忆起过往，至少在此刻，在这片死亡的冥河中，她是他的师父，他是她的徒弟。这份羁绊，无关算计，无关宿命，只关乎当下彼此唯一的依靠。
她收敛心神，将那些关于女献和月娥的复杂思绪深深埋藏。眼下，生存下去，带着阿无一起活下去，才是对所有人、所有计划最好的回应。
于小雨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感知和汲取周围那些零散的源质碎片上，过程更加专注，也更加谨慎。每一次成功的汲取和转化，她都分出一部分，优先稳定阿无的状态。
黑暗依旧，冥河低语未停。
但在这冰冷的死亡之河中，两颗相互依偎的灵魂，正以她们的方式，对抗着虚无，编织着属于“现在”的羁绊。这羁绊或许始于算计与托付，但在此刻，它无比真实，成为了照亮深渊的、唯一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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