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邦朝凰的盛景余韵未散,开元二年的凤鸣朝,内外皆显露出一派海晏河清的盛世初象。
盐路通达,商税充盈,新式学堂与海政院吸引着四方才俊,连年风调雨顺,百姓渐安。
女帝沈璃与帝君萧隐并肩理政,默契无间,已成为帝国最稳固的象征与最锋利的双刃。
然而,极盛之下,潜流暗涌。
那些被新政碾碎了利益、被铁腕镇压了野心的旧日幽灵,从未真正消亡。
他们蛰伏在黑暗深处,如同阴沟里的毒蛇,舔舐着伤口,等待着任何一丝可乘之机。
萧隐体内锁魂钉已化金凤簪,心口凤凰痕印取代了昔日痛楚,这本是毋庸置疑的解脱。
但无人知晓,那枚伴随他多年、深入魂魄的钉子,在漫长岁月中,尤其在伪帝殷昶及其爪牙有意无意的阴毒浸染下,其钉魂本质,早已不仅仅是一件器物或咒缚。
它更像一个承载了太多痛苦、怨念与黑暗秘密的容器。
钉身虽融,钉魂转化,但某些最深沉、最污秽的“残渣”,或许并未随着金凤涅盘而彻底净化,只是被强大的新生力量压制、封存在了灵魂的某个极幽暗的角落。
前朝那位只手遮天、最终被沈璃与萧隐联手扳倒并诛灭九族的宰相,其生前修为诡谲,精通一些阴损的魂咒之术。
他临死前最深的怨毒与不甘,或许便有一部分,通过某种不为人知的方式,缠绕上了当时与伪帝关系微妙、身负锁魂钉的萧隐。
这缕残魂,与钉魂内固有的阴戾之气,在无人察觉的深处,悄然产生了共鸣,如同冬眠的毒虫,等待着复苏的契机。
契机,在一个电闪雷鸣的暴雨之夜,猝然降临。
连日忙于与户部核算全年海贸总账,沈璃与萧隐皆有些倦乏。
深夜,暴雨如注,冲刷着宫城的琉璃瓦,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一道格外狰狞的闪电撕裂天际,刹那间的惨白照亮了寝殿,随即是几乎要震碎耳膜的炸雷!
就在雷声炸响的瞬间,躺在沈璃身侧的萧隐,身体猛地一僵!
并非以往锁魂钉反噬时的剧痛或冰寒,而是一种诡异的、源自灵魂深处的麻木与空洞感。
他猛地睁开眼,瞳仁深处,一点暗沉如污血的红芒,倏忽闪过,快得让人以为是闪电的余光。
随即,一股暴戾、阴冷、充满了毁灭与占有欲的陌生情绪,如同黑色的潮水,毫无征兆地席卷了他的意识!
那不是他的情绪!
是……钉魂残渣?还是……宰相的怨毒残念?
萧隐尚存一丝清明的意识在疯狂呐喊、挣扎,试图夺回身体的控制权,但那外来的、污秽的力量太过凶猛霸道,瞬间便淹没了他的抵抗。
“呃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低吼从他喉间迸出。
他猛地翻身坐起,动作僵硬而迅猛,一只手如同铁钳般,狠狠扼向身旁刚刚被雷声惊动、正欲起身查看他的沈璃的咽喉!
沈璃在黑暗中骤然遇袭,反应却快得惊人。
她并未惊慌失措地挣扎,而是瞬间绷紧了脖颈的肌肉,同时双手闪电般扣住了萧隐扼住她咽喉的手腕!
触手一片冰凉僵硬,完全不像他平日的体温。
“萧隐?!”沈璃低喝,声音因喉咙受压而有些嘶哑,眼中却锐光四射,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那双眼睛。
借着窗外偶尔划过的闪电,她看到了一双全然陌生的眼眸。
漆黑,空洞,深处却翻滚着令人心悸的疯狂、怨毒,以及……一丝属于萧隐的痛苦挣扎。
他的脸在明灭的电光下显得扭曲,额角青筋暴起,显然正在经历着可怕的内斗。
那扼住她咽喉的手,力道大得惊人,且还在不断收紧。
窒息感阵阵袭来。
沈璃心中剧震,瞬间明白过来——钉魂有变!
且是极阴毒的外力引动!
不是寻常反噬!
她没有试图用蛮力挣脱,那只会刺激这失控的力量。
她一边维持着扣住他手腕的力道,减缓窒息,一边极力保持冷静,大脑飞速运转。
就在这时,萧隐空着的另一只手,竟猛地探向枕下!
那里,常年备着一柄沈璃用于防身的、淬有见血封喉剧毒的短簪!
毒簪被他握在手中,簪尖在黑暗中闪着幽蓝的淬毒寒光,毫不犹豫地,朝着沈璃的心口刺来!
动作狠辣决绝,没有丝毫迟疑!
电光石火间,沈璃做出了一个近乎疯狂的举动。
她猛地松开一只扣着他手腕的手,不是去格挡毒簪,而是精准地、迅速地,一把抓住了他握着毒簪的那只手的手腕,用力向自己一带!
同时,她微微侧身,不是避开,而是让那淬毒的簪尖,堪堪抵住了她自己脖颈侧边跳动的脉搏之上!
冰凉的簪尖刺破了一点皮肤,细微的刺痛传来。
然后,她仰起脸,在萧隐那双充满疯狂与挣扎的眼眸注视下,竟然凑上前,轻轻吻了一下那紧握着毒簪的、冰冷僵硬的手指。
她的唇瓣擦过他冰凉的指节,声音因窒息和极力维持的平静而微微发颤,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冷酷与决绝,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杀了我……”
她盯着他眼中那一丝属于萧隐的、骤然放大的惊恐,唇边竟勾起一抹凄艳又疯狂的弧度。
“你这具身子……也得给我殉葬。”
她在赌。
赌那残存的、属于萧隐的意识,对她有多深的执念与爱重。
赌这外来的污秽力量,是否真的能完全抹杀萧隐的本心,承担得起彻底毁灭她、同时也毁灭这具宿主身躯的代价。
毒簪抵着致命的脉搏,她的吻落在施暴者的手上。
这极致冲突的画面,如同最烈的毒药,狠狠刺入萧隐灵魂深处那正在与黑暗搏斗的清明!
“不——!!!”
一声凄厉到极致的、仿佛来自灵魂撕裂处的咆哮,从萧隐口中爆发!
他眼中那疯狂的暗红光芒剧烈闪烁、摇曳,属于他的痛苦与挣扎瞬间占据了上风!
握着毒簪的手剧烈颤抖起来,簪尖微微偏离了沈璃的脖颈。
与此同时,他扼住她咽喉的那只手,也像是被烙铁烫到一般,猛地松开了力道!
沈璃立刻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用力挣脱,剧烈咳嗽起来,新鲜空气涌入肺腑。
而萧隐,在短暂地夺回身体控制权后,脸上没有丝毫放松,反而充满了无边的恐惧与后怕。
他看着自己刚刚扼住她咽喉、又险些用毒簪刺伤她的手,眼中是深不见底的惊骇与自我厌恶。
“走……阿璃……快走!”他嘶声低吼,身体因极力对抗体内再次翻涌的黑暗而剧烈颤抖,额头上冷汗涔涔,“我控制不住……它会再……”
话音未落,他眼中那点清明又开始被暗红侵蚀。
这一次,萧隐没有再做任何伤害她的尝试。
在那黑暗完全淹没他之前,他做出了一个更决绝的举动——
他猛地伸手,抓住了床边用以悬挂帷帐的一根精钢打造的细链!
这链子原本只是装饰,却异常坚韧。
在沈璃惊愕的目光中,萧隐用尽最后清明的力气,将那钢链飞快地在自己手腕上缠绕数圈,然后猛地将链子另一端,死死地、一圈又一圈地,缠在了床柱坚固的雕花棱角之上!
他动作粗暴迅疾,仿佛感觉不到疼痛,钢链深深勒进皮肉,瞬间见血!
“锁我!”
他抬头,看向沈璃,眼中最后的清明里,是哀求,是命令,更是无边无际的痛楚与决绝,“快!用你能找到的一切……锁死我!在我彻底变成怪物之前……锁死为止!”
他不能让那东西,再用他的手,伤她分毫!
哪怕将自己变成囚徒,哪怕承受难以想象的痛苦!
沈璃看着他被钢链勒出血痕的手腕,看着他眼中交替闪现的痛苦与疯狂,心如刀绞,却没有丝毫犹豫。
她迅速起身,扯下所有坚固的帷帐束带,甚至卸下装饰用的金属配件,配合着那根精钢链,将萧隐的双手、双脚,以一种极其牢固却尽量不伤及要害的方式,紧紧束缚在了沉重的紫檀木龙床之上。
整个过程,萧隐的身体不断挣扎,喉间发出困兽般的低吼,眼中暗红明灭,但每当那疯狂试图主导时,他残存的意志便会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强行压制,配合着沈璃完成束缚。
当最后一道束缚完成,萧隐已被牢牢禁锢在床上,动弹不得。
他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眼中的疯狂暂时褪去,只剩下无尽的疲惫、痛苦与深深的歉疚。
他望着跪在床边、脸色苍白却目光坚定的沈璃,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暴雨依旧敲打着窗棂。
殿内,红烛未熄,映照着龙床上被重重锁链束缚的帝君,和床边执手相望、眼底燃烧着决意火焰的女帝。
残钉噬魂,毒簪枕戈。
新的风暴,以最猝不及防的方式,撕裂了宁静的夜晚,也预示着一段更为艰险的跋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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