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雪总来得静，傍晚时分，细碎的雪粒从铅灰色的天空落下，像揉碎的棉絮，轻轻覆在靖安城的青石板上、屋檐上，给这座刚经历过战乱的城池裹上一层温柔的白。城楼下的市集还没散，挑着担子的货郎摇着拨浪鼓，竹筐里的糖炒栗子冒着热气；布铺的掌柜正帮老妇人挑选过冬的厚布，手指划过叠得整齐的青棉布，声音温和；几个孩童举着风车在雪地里跑，风车的彩纸在雪光里晃出细碎的亮，笑声裹着雪粒，飘得很远。
林玥刚从城西的工坊回来，身上还带着锻铁的余温。她推开城主府的门，就见萧天奕站在廊下，玄色披风上落了层薄雪，手里提着一个食盒，见她回来，伸手接过她肩上的布包 —— 里面装着刚画好的神机弩改良图纸，边角被风吹得微微卷起。
“工坊的事忙完了？” 萧天奕的手指拂过她发间的雪粒，指尖带着暖炉的温度，“刚让伙房热了羊肉汤，还有你爱吃的糖蒸酥酪，先暖暖身子。”
林玥点头，跟着他走进厅堂。食盒打开，热气裹着羊肉的鲜香漫开来，她舀了一勺汤，暖意顺着喉咙滑进胃里，驱散了冬日的寒气。“今天试射了新改良的神机弩，射程又远了二十步，复合弹簧的韧性也够，连续射五十次都没断。” 她放下汤勺，从布包里掏出图纸，摊在桌上，“就是箭匣的装箭量还能再改进，我想把十支改成十二支，这样实战时更耐用。”
萧天奕凑过来看图纸，手指点在箭匣的弹簧片位置：“这里的弧度可以再调小些，我让工匠明天试试。对了，晚上带你去个地方。” 他没说去哪，只神秘地笑了笑，眼底的光比桌上的烛火还亮。
吃过饭，雪下得稍大了些，萧天奕牵起林玥的手，两人并肩往城楼走去。守城的士兵见了他们，恭敬地行礼，城门缓缓推开，带着雪意的风扑面而来，却不觉得冷 —— 萧天奕把她的手揣进自己的披风里，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暖得很。
城楼的台阶上积了薄雪，萧天奕走在前面，一步一步踩实，再回头拉她。登上城楼时，林玥才发现，整个靖安城的灯火都在脚下 —— 东市的灯笼串成了红色的长龙，西巷的窗户里透出昏黄的光，城郊的村落里，点点灯火像撒在黑夜里的星子，连远处狼山的方向，都有戍边军营的火把在闪烁，那是追云带着士兵在巡逻，灯火连成的线，像守护城池的光带。
“你看，现在的北境。” 萧天奕站在她身边，声音轻得像雪落，“没有毒水，没有残党，百姓能安稳过冬，士兵能安心戍边。” 他转头看她，眼底映着万家灯火，“这一切，都是你带来的。要是没有你改良神机弩，没有你推新政、稳粮价，咱们赢不了这么快，北境也不会这么快安稳。”
林玥心里一暖，想起一年前刚到北境时的景象 —— 那时水源被投毒，百姓流离失所，军营里粮草短缺，她和萧天奕带着士兵在密道里与玄夜周旋，好几次都差点丧命。有一次在军械库，她为了挡向萧天奕的毒箭，手臂被划伤，他抱着她在黑暗的通道里跑，声音都在抖；还有一次粮荒，她带着医官去粥棚施粥，萧天奕则亲自去粮商那里谈判，两人忙得几天没合眼，却在深夜的城主府里，分吃一个冷硬的麦饼，笑得像个孩子。
“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她轻声说，“是你带着士兵冲在前面，是追云他们守住了黑风口，是百姓愿意相信咱们。”
萧天奕没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巴掌大的盒子，用暗红色的锦缎缝的，边角绣着细小的雪莲纹。他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支簪子 —— 簪杆是用西漠的暖玉做的，温润的白色，摸在手里不冰，反而带着一丝暖意；簪头雕着一朵雪莲，花瓣层层叠叠，最中间的花蕊用细小的赤金点缀，在灯火下闪着柔和的光。
林玥愣住了，还没反应过来，萧天奕突然单膝跪地，手里举着那支雪莲簪。他平时在战场上雷厉风行，此刻却有些紧张，手指微微收紧，连披风上的雪粒落在地上，都听得格外清楚。
“玥儿，” 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却格外坚定，“北境的威胁扫清了，可我知道，守护北境的路还很长。以前我一个人，觉得守好这片土地就够了，可遇到你之后，我才明白，有些东西比土地更重要 —— 是和你一起看万家灯火的安稳，是和你一起改图纸、推新政的默契，是不管遇到什么危险，只要你在身边，我就不怕的踏实。”
雪落在他的肩上，很快积了薄薄一层，他却像是没察觉，继续说：“我不是什么文绉绉的人，不会说好听的话。我只知道，你不仅是我的战友，是北境的守护神，更是我想共度一生的人。这支雪莲簪，是我让西漠的工匠做的，暖玉不怕冷，像你一样，能在北境的寒冬里带来暖意；雪莲耐寒，像咱们的感情，再难的日子，也能一起扛过去。”
林玥的眼眶突然热了，眼泪在里面打转，却笑着伸出手，轻轻扶他起来：“萧天奕，你怎么突然……” 话没说完，她从自己的布包里掏出一张叠得整齐的纸，展开 —— 是一张缩小的北境经济规划图，上面用红笔标好了商股凭证的推广路线，用蓝笔圈出了即将开设的集货点，最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拟与萧元帅共推三年，待北境小康，再议归处。”
“我本来想，等下个月新政推广到狼山脚下，就把这个给你。” 林玥的声音带着一点哽咽，却满是笑意，“没想到你先给了我惊喜。” 她低下头，把发间的银钗取下，递给他，“这支雪莲簪，我很喜欢，你帮我插上吧。”
萧天奕的手顿了顿，然后小心翼翼地接过雪莲簪，轻轻插进她的发间。暖玉的温度贴着她的头皮，很舒服，簪头的雪莲垂在耳侧，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他站起身，伸手把她揽进怀里，披风裹住两人，挡住了外面的风雪。
“城楼上有人！是萧元帅和林经略使！”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城楼下的百姓渐渐围了过来。有人举着灯笼，照亮了城楼的身影，看到萧天奕把林玥揽在怀里，发间的雪莲簪在灯光下格外显眼，人群里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是要求婚吗？”“萧元帅快表白啊！”“我们要喝喜酒！”
欢呼声越来越大，连远处巡逻的士兵都听到了，追云骑着马，带着几个士兵过来，看到城楼上的景象，笑着挥手：“元帅，加油啊！兄弟们都等着喝您的喜酒呢！”
萧天奕低头看了看怀里的林玥，她的脸颊红红的，眼里闪着光，正笑着看他。他抬手，对着城楼下的百姓高声说：“诸位乡亲，我萧天奕，今天要向林玥求婚！从今往后，我不仅要守护北境，更要守护她！”
“答应他！”“答应他！” 百姓们齐声喊着，声音震得雪粒从城楼的屋檐上簌簌落下。有个卖烟花的小贩，突然点燃了一挂烟花，“咻” 的一声，烟花冲上夜空，在黑色的天幕上炸开，五颜六色的光映亮了整个靖安城，也映亮了城楼上两人相视而笑的脸。
林玥靠在萧天奕的怀里，看着漫天的烟花，听着百姓的欢呼，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和暖玉簪的温润，突然觉得，北境的冬天一点都不冷。她轻轻点头，声音不大，却足够让他听到：“萧天奕，我愿意。”
萧天奕紧紧抱住她，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城楼下的欢呼声、烟花的爆裂声、风雪的簌簌声，交织在一起，成了北境和平最好的乐章。雪还在下，落在两人的肩上、发间，却像是在为他们祝福，把这份历经生死的感情，轻轻裹进了北境的冬夜里，裹进了万家灯火的安稳里。
远处的狼山，雪光映着军营的火把；城郊的村落，窗户里的人正笑着议论这场突如其来的求婚；城楼下的百姓，还在欢呼着，手里的灯笼摇出一片温暖的光。萧天奕低头，在林玥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带着雪的清凉，和心的滚烫，林玥笑着点头，伸手握住他的手，两人并肩站在城楼上，看着脚下的万家灯火，看着漫天的飞雪与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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