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离间与合纵
暮色渐沉，铁匠铺内烛火摇曳，将众人紧绷的身影投在墙壁上，如同即将登台的皮影。
苏芮用炭笔在石板地图的王宫区域画了一个圈，又在旁边标注了“短铳”、“麻痹棍棒”以及“搜寻信物”的字样。“‘皇帝’的优势在于武力威慑和信息差。他带来的武器超出了这个世界的认知，造成了恐慌。同时，他急于寻找代表‘正统’的信物，说明他试图从法理和武力上双重巩固统治，但这恰恰暴露了他的急切和……某种程度上的‘不自信’。”
沈清辞凝视着地图，指尖在王宫、革新派势力范围（南城贵族区）、起义军活动的东部区域，以及他们所在的、代表底层潜流的南城之间缓缓移动。
“我们不能让他巩固统治。必须在他根基未稳时，制造混乱，撕裂他试图编织的权力网络。”她的声音冷静如冰，“霍恩，你接触到的对‘皇帝’不满的财政大臣和宫廷总管，他们是关键。”
霍恩连忙点头：“是，但他们胆子很小，没有外力支持，绝不敢反抗。”
“不需要他们直接反抗。”沈清辞眼中闪过一丝锐光，“只需要他们变成疑心的种子。埃利奥特，你提到革新派内部，那位老伯爵对南方大公爵的策略不满？”
“是的，罗恩斯伯爵，他是南方贵族的元老，认为大公爵过于激进，会引来王室和起义军的双重打击。”
“很好。”沈清辞看向林蔓，“蔓蔓，需要你的‘真诚共鸣’了。霍恩，你想办法安排蔓蔓，以灰岩商会远亲的身份，接近罗恩斯伯爵府上的女眷，尤其是能吹枕边风的那位。不需要多说，只需要在闲聊中，‘无意’且‘真诚’地透露一个消息——王室那位‘皇帝’陛下，认为革新派中唯有罗恩斯伯爵是识时务的俊杰，曾私下表达过欣赏，并暗示若伯爵愿意‘弃暗投明’，未来新王朝的财政大臣之位非他莫属。”
林蔓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用力点头：“我明白了！就是去‘真诚’地传假话！”
苏芮补充道：“同时，霍恩，你那边要对财政大臣和宫廷总管‘透露’，革新派的罗恩斯伯爵早已与‘皇帝’暗通款曲，意图出卖革新派利益，换取个人高位。”
霍恩眼睛一亮：“离间计！让‘皇帝’和革新派互相猜疑！尤其能让激进的大公爵和稳健的罗恩斯伯爵内斗！”
“这只是第一步。”沈清辞的指尖移到代表起义军的东部区域，“起义军那边，同样不能让他们闲着。巴顿，你在底层的人，有没有渠道能接触到起义军安插在王都的探子？”
巴顿沉吟片刻：“有。东区码头工会那个老水手，我救过他的命，他私下跟起义军有些来往。”
“告诉他，”沈清辞语速加快，“‘皇帝’已经掌握了王室，下一步就是要集中力量，先剿灭看似混乱、实则威胁巨大的起义军。并且，‘皇帝’拥有天降神兵，无人能挡。但同时，也要‘不小心’让他知道，王室内部并非铁板一块，财政大臣和宫廷总管对‘皇帝’的横征暴敛和搜刮‘信物’的行为极为不满。”
陆承沉声道：“这是驱虎吞狼，同时给起义军压力和希望？让他们主动出击，或者至少牵制‘皇帝’的精力？”
“没错。起义军得到消息，要么会加紧攻势，要么会尝试联系王室内部的‘反对派’。无论哪种，都会给‘皇帝’制造麻烦。”沈清辞的目光最后回到他们所在的南城，“而我们自己，则需要尽快将这里的潜流，汇聚成一股足以引起重视的力量。”
她看向巴顿和埃利奥特：“巴顿，你负责联络所有对现状不满的行会头目、地下首领，告诉他们，灰岩商会和学者塔的部分力量，愿意支持他们争取应有的权益，但前提是必须暂时放下彼此恩怨，形成一个统一的‘南城同盟’。埃利奥特，你负责起草一份《南城民生改善请愿书》，内容要具体，包括减免苛捐杂税、保障手工业者权益、修复公共设施等，措辞可以谦卑，但诉求必须清晰。霍恩，你负责提供初期活动资金和必要的物资。”
三人听得心潮澎湃，又感到压力巨大。这不仅仅是在刀尖上跳舞，更是在试图编织一张覆盖整个王都的暗网！
“记住，”沈清辞最后强调，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我们的核心优势，在于‘皇帝’看不见我们，或者说不屑于看我们。在他眼中，我们和这些底层民众一样，是无关紧要的尘埃。而我们要做的，就是让这些尘埃，汇聚成淹没一切的沙暴。”
行动开始了。
夜幕下的王都，暗流汹涌。
林蔓在霍恩的安排下，成功进入了罗恩斯伯爵夫人的茶话会。她扮演着一个不谙世事、略带天真又消息灵通的商会少女，在闲聊中，“真诚”地羡慕着伯爵的威望，并“不小心”说漏了从某个远方亲戚（实为霍恩杜撰）那里听来的、关于“皇帝”对罗恩斯伯爵的“赏识”。
与此同时，霍恩则通过他的渠道，将罗恩斯伯爵“勾结”皇帝的消息，巧妙地传递到了财政大臣和宫廷总管的耳中，更是添油加醋地暗示皇帝准备用罗恩斯取代他们。
另一边，巴顿找到了码头工会的老水手，几杯劣酒下肚，“忧心忡忡”地透露了“皇帝”即将对起义军用兵的消息，以及王室内部存在的“裂缝”。
而在南城，巴顿的徒弟们和埃利奥特找来的几个不得志学者，开始分头行动，秘密串联各个行会和街区有影响力的人物。一份由埃利奥特起草、言辞恳切又暗藏机锋的《南城民生请愿书》悄然在底层工匠和贫民中流传。
效果比预想的更快！
第二天中午，霍恩就带来了消息：罗恩斯伯爵在革新派内部会议上被南方大公爵当众质疑，双方爆发激烈争吵，不欢而散！王室内部，财政大臣和宫廷总管则开始暗中转移财产，并对“皇帝”的命令阳奉阴违，拖延他搜寻“信物”的进度！
同时，东部边境传来急报，起义军活动突然加剧，袭击了边境的几个税卡和巡逻队！
“皇帝”所在的王宫，气氛明显变得紧张起来，巡逻的卫士数量增加，盘查也更加严格。
他们的离间与合纵之计，初步奏效了！
然而，就在沈清辞准备进行下一步，试图与王室内部的“反对派”或者起义军建立更直接联系时——
“砰！”
铁匠铺的大门被人猛地撞开！
一个巴顿手下的年轻学徒浑身是血地跌撞进来，嘶喊道：“师父！不好了！‘皇帝’的人……他们突袭了码头工会！卡恩老爹（老水手）被抓走了！他们……他们正在全城搜捕散播谣言、串联闹事的人！好像……好像知道是我们在背后搞鬼！”
所有人的心猛地一沉。
“皇帝”的反应，比他们预想的更快！更狠！
他不仅没有被混乱牵制，反而直指源头，开始了血腥的清洗！
（第十一卷 第五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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