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整个会议室,清晰而平稳。她没有念稿,而是以讲稿为纲,即兴阐述。
从化学农药带来的环境污染、害虫抗药性、有益昆虫误杀,以及关键的危害人类健康等问题入手,引出植物源农药的优势:环境友好、不易产生抗性、原料可再生。
接着,她切入核心问题:“但是,传统的植物源农药也存在致命弱点——选择性差。很多植物提取物对害虫和益虫都有毒性,这限制了它们的广泛应用。”
她在黑板上画出简单的示意图,解释昆虫细胞信号通路的差异。“我们的思路是,利用这种差异,设计只干扰害虫特定信号通路的化合物。就像一把特制的钥匙,只能打开特定的锁。”
台下有人点头,有人皱眉。这个思路对许多习惯了传统植保方法的人来说,显得有些“不接地气”。
谢知衡也不急于辩解,而是展示了实验数据:滇紫草提取物对蚜虫和蜜蜂乙酰胆碱酯酶抑制率的对比,以及初步的细胞毒性实验结果。数据说话,比任何理论都更有说服力。
“目前,我们分离出了一种新的萜类化合物,暂命名为dZS-1。在实验室条件下,它对蚜虫的致死中浓度是每升15毫克,而对蜜蜂的致死中浓度是每升140毫克,选择性比达到9.3倍。虽然距离理想的靶向性还有差距,但这证明方向是可行的。”
她展示了几张显微镜照片:蚜虫接触dZS-1后神经传导受阻,最终死亡;而蜜蜂在相同浓度下,只是出现短暂的行动迟缓,很快恢复正常。
“下一步,我们将深入研究dZS-1的作用机理,确定它在蚜虫细胞内的具体靶点。同时,尝试通过化学修饰,进一步提高选择性。我们的目标是,开发出真正智能的农药——只认害虫,不伤朋友。”
发言结束。会场安静了几秒,然后掌声响起。
谢知衡微微鞠躬,走下讲台。她能感觉到那些目光的变化——从怀疑变成了认可,甚至有些钦佩。
接下来的提问环节,有几个技术性问题她一一作答。最后一个提问来自后排的一位老技术员,问题很实际:“谢同志,你这个研究好是好,但什么时候能用到田里?老百姓等不及啊。”
谢知衡认真回答:“从实验室到田间,至少还需要两到三年的中试和田间试验。但我可以向您保证,我们研究所已经在筹备试验点,今年就会在省内选择几个有代表性的地区,进行小范围试用。科学要严谨,但也不能脱离实际。”
这个回答赢得了更热烈的掌声。连前排的肖副厅长都露出了赞许的笑容。
会议结束。人们陆续离场,有些人围上来想继续交流,谢知衡礼貌地应付了几句,看了看手表。
她收拾好东西,跟会务组打了声招呼,朝食堂后面的小会议室走去。
小会议室在办公楼最僻静的一角,平时很少使用。走廊里灯光昏暗,空气中飘浮着旧纸张和灰尘的味道。谢知衡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清晰得有些刺耳。
会议室的门虚掩着。她抬手敲了敲,里面传来越廷的声音:“请进。”
推开门,房间不大,只摆着一张长条桌和几把椅子。窗户开着,午后的阳光斜射进来,在斑驳的水磨石地板上投下方形的光斑。越廷站在窗边,背对着门,听见声音才转过身。
他脱了中山装外套,搭在椅背上,身上只穿一件白色的确良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这个姿态少了些官场的正式,多了些私人会面的随意。
“抱歉,来晚了。”谢知衡关上门,没有走到桌边,而是站在门口附近。
“没关系,我猜你被围住了。”越廷微笑,指了指椅子,“坐吧。要喝水吗?”
“不用,谢谢。”谢知衡在离门最近的椅子坐下,公文包放在膝上,双手交叠放在上面。
越廷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自己在桌子另一头坐下。
沉默了几秒。阳光里的尘埃缓慢飞舞。
“刚才的报告很精彩。”他说,“连我这种半路出家的,都听明白了七八分。靶向性的思路,很有前瞻性。”
“谢谢。”
他顿了顿,“其实今天约你,除了技术问题,还有些话……想当面说清楚。”
谢知衡其实也觉得,有些话,到了该说清楚的时候。这也是她答应与他今天见面的原因。
比如他上次在医院会议室里,除了说明他的出现是为了调查师弟的事之外,其实还有一句未竟的道歉。
她不是不通情爱的小姑娘了,知道这句话背后,可能蕴含的一种她已经无法回应的情意。
暧昧不明的状态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尤其是现在。无论从哪个角度,继续让这种微妙的状态蔓延下去,都是危险的。
更何况,他救过她。在她最孤立无援、濒临崩溃的时候,是他和崇小鹏伸出了手。这份恩情,她一直记得。也正因如此,她更不希望他沉溺于一段早已失去可能性的过去。
越廷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两下,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上次在北大荒,在医院,我们话没说完。当时情况特殊,周围都是人,很多话不方便说。”
他停住,似乎在斟酌词句。下午的阳光照在他脸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
“你想说什么?”她问。
越廷看着她,眼神很深:“我还是想为当年的事道歉。”
“为我没有及时找到你,没有在你最需要的时候,给你足够的保护。”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真实的痛悔,“在我终于查到你去的是云南时,我曾想过去找你,可我父亲当时差点……虽然可以算是他出手拆散我们的,可他毕竟是我父亲。他年纪已经大了,身体也不大好,我不得不留下处理,后来等我处理好一切,却得知你已经回京,已经……结婚了。
“你在云南经历了那么多……而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能做。”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后来在北大荒匆匆一面,也不是说话的地方。这句话憋在我心里很久了——对不起。如果我能更早一点,更坚决一点……”
“越廷。”谢知衡打断了他,“你没有义务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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