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心是有了，但怎么潜入公园地下那个鬼知道有多深的“意识集合体”老巢，是个技术活。
硬闯是找死，得等时机，得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切入。
顾夜宸整天对着城市地图和那些零星的能量数据较劲，眉头能夹死苍蝇。
更让人心焦的是苏棠。
从公园回来之后，这小丫头的灵体就更不对劲了。
原本还算凝实的身影，现在淡得像一团随时会散开的雾，蜷在沙发角落，连那点微光都明明灭灭，看得人心揪紧。
她脚踝上那个象征死亡束缚的脚镣虚影，颜色似乎也更深了些，沉甸甸地坠着她。
顾夜宸试了不少法子。调查局库存的安魂香料点上了，气味清淡，但苏棠没什么反应。
他那块祖传玉佩也被放在苏棠身边温养着，柔和的光晕笼罩着她，像一层薄薄的暖被。
有点用，但效果慢得让人绝望，就像用一杯温水去化一座冰山。
林晚帮不上别的忙，只能干看着。体内那两股力量因为白天的发现和眼前的困境而愈发躁动，冰与火的拉锯让她五脏六腑都跟着难受。
她看着苏棠那副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的样子，想起这丫头跟在自己身后，怯生生又充满依赖地喊“晚晚姐”的模样，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了。
一种混合着无力、自责和强烈保护欲的情绪涌了上来。她没多想，几乎是下意识地，走到沙发边蹲下身，伸出手，指尖轻轻地、虚虚地触向苏棠灵体的额头。
她没有调动“畏”那冰冷死寂的力量，也没有刻意去引导玉佩那温热的“希望”残响。这一刻，她脑子里什么力量平衡、什么权能掌控都抛到了脑后，只剩下一个最纯粹、最原始的念头——
别走。留下来。
她的指尖没有实质的触感，只有一片冰凉的、属于灵体的虚无。
但她全部的意念，那份笨拙却真挚的关切，那份“如果我当初再强一点也许就能保护好她”的自责，以及那份“无论如何不能再失去”的坚定，都透过这无形的接触，传递了过去。
奇迹就在这一刻发生了。
就在林晚的意念触及苏棠灵体的瞬间，那团原本黯淡得快要熄灭的微光，猛地、清晰地震动了一下！
不是痛苦的颤抖，更像是……一颗小心脏被注入了活力，重新开始搏动。
紧接着，在顾夜宸惊讶的注视下，苏棠灵体散发出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亮了一丝！
不是玉佩那种温和的、外部的滋养，而是从灵体内部透出来的、带着生机的光晕，像被拨亮的烛芯。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是那种令人绝望的奄奄一息。
“嗯……”一声极其微弱的、细若游丝，却不再是纯粹痛苦呻吟的嘤咛，从苏棠灵体所在的方向传来。
顾夜宸猛地站起身，几步跨到近前，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这……刚才你做了什么？”他看向林晚，语气带着罕见的急迫。
林晚自己也愣住了，手指还僵在半空。“我……我没做什么，就是……碰了碰她，想着……让她好起来……”
“是……情感连接？”顾夜宸死死盯着苏棠灵体上那稳定了些许、甚至驱散了些许灰暗能量的光芒，脑中飞快地分析着，
“纯粹的、不掺任何杂质的、坚定的正面情感能量……关切，保护欲……这种能量，可以直接作用于灵魂本质，对抗‘虚无’的侵蚀？甚至……修复灵魂的损伤？”
这个发现，如同在漆黑绝望的矿井深处，突然敲开了一面薄壁，后面透出了耀眼的光！原来，对抗那种冰冷吞噬的，并非只有更强大的力量，还有这个——人心底最真实、最温暖的东西。
林晚也回味过来。就在刚才，她心无旁骛，只想苏棠好起来的那一刻，她体内那两股一直跟仇人似的、互相撕扯的力量，似乎……达到了一种极其短暂、却异常和谐的平衡？
没有刻意引导，没有强行压制，就在那份纯粹的“意愿”升起的瞬间，它们安静了下来，甚至……有那么一刹那，冰与火的界限模糊了，仿佛共同流淌在同一条名为“守护”的河流里。
原来，调和它们的关键，压根不是什么高深的技巧或强大的意志力，而是……发自内心的、坚定的“意愿”本身？是你真正想要去守护什么的时候，自然产生的那种力量？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种与冰冷虚无接触的奇异感觉，但此刻，心里却是一片滚烫。
就在这时，他们注意到，苏棠脚踝上那个一直象征着束缚与痛苦的脚镣虚影，颜色似乎……变淡了一点点。不再是那种沉郁得化不开的铁青色，带上了一点微弱的、近乎半透明的质感。
然后，在两人屏息的注视下，苏棠那长长的、如同蝶翼般的睫毛微微颤动了几下，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她的眼神依旧虚弱，没有焦点，仿佛蒙着一层水汽，但之前那种空洞和涣散消失了，重新凝聚起了一点微弱的神采。她似乎花了很大力气，才辨认出蹲在面前的林晚。
苍白的、几乎透明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一个气若游丝，却清晰无比的声音，如同最轻柔的羽毛，拂过寂静的空气：
“晚晚……姐……”
她停顿了一下，积蓄着微薄的力量，然后，脸上努力地、慢慢地，绽开一个微小得几乎看不见，却真实无比的、带着点依赖和安抚意味的笑容。
“……不怕……”
又是一次短暂的停顿，她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声音轻得快要听不见：
“苏棠……帮你……”
这微弱的光芒，这断断续续却充满力量的话语，这个真实无比的笑容，像是一道温暖而坚韧的丝线，瞬间穿过了弥漫在安全屋里的沉重与绝望，牢牢系在了林晚和顾夜宸的心上。
它不是惊天动地的力量，却比任何力量都更能触动人心。
他们或许还没有找到摧毁那个庞大集合体的具体方法，但他们找到了一样或许更重要的东西——一种能够在这片吞噬一切的“虚无”中，守护自我、点燃希望的力量。
真实的情感联结。
顾夜宸长长地、缓缓地吐出一口气，一直紧绷的肩膀似乎放松了一毫米。他看向林晚，眼神复杂，里面有了新的东西，是某种……找到了方向的确定感。
林晚看着苏棠重新闭眼休息，但气息明显平稳了许多的小脸，感受着体内因为那短暂平衡而带来的、前所未有的舒畅感，紧紧握住了拳头。
微光已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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