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年6月15日，八个月的集训结束。
三四级基地受训的93名棋手和所有教练在白家老宅汇合。和八个月前相比，大家都有了很大的变化。
教练们对着下面一众棋手，心里很是感慨。
华夏围棋这一把刚磨出刀刃的剑，周身泛着蠢蠢欲动的血腥气，然而现在还不是时候。
俞晓阳清了清嗓子，以院长的身份进行了总结与动员，肯定了大家过去的付出，宣布第一阶段集训结束。
接着，他安排后勤组发放专用手机，并告知大家将入驻方圆市集训基地休整两周。
期间可以有限度外出，但为防止“鬼手事件”重演，会有专业护卫队进行一对一随行保障。
方氏在这八个月没有闲着，从国家手里领来一批退役军人，组建了庞大的护卫队，真正做到了点对点，一对一。
鼓舞人心的讲话结束后，人群渐渐稀疏，棋手们陆续散去，由后勤组和护卫队低调带往基地。
八个月禁言，昨晚半夜十二点刚过，方绪就抓着大师父唠了半夜，没办法，其他人都睡了，就他一个巡视的被逮住了。
亏他还担心真给这领队憋坏了，后期又是增加无声咽喉训练又是要求默读心经的。就不该去那一遭，太能嘚啵嘚了，闹心。
大师父头疼了一夜，天亮落荒而逃。
一解散，方绪几乎是第一时间就黏到了白川身边，左手极其自然地搭上了他的腰侧。
那是他的专属扶手。
另一边，方绪看到时光正笑嘻嘻地试图去搂俞亮的肩膀，立刻“嘿”了一声，伸出右手也去争抢俞亮另一侧肩膀的搭肩权。
见不得小情侣黏黏腻腻。
“哎哎哎！绪哥你干嘛！”时光跳脚，叫起来，“先来后到懂不懂！”
方绪嚣张地晃晃头。
太长时间没怎么畅快说话，这会儿可算逮着机会。
方绪看四周人散得差不多了，朝着时光故意恶声恶气。
“以前你俩没在一块，小亮的肩我天天搭，搭了那么多年，小亮，你说，师兄现在还能不能搭了？”
他扭头挑眉要求俞亮支持，一脸“你敢说不能试试看”的表情。
时光又把方绪搭在俞亮肩膀上的手拍下去，气鼓鼓和方绪推手，“俞亮，你说？”
俞亮被夹在中间。
左边是八个月没见刚刚重逢的心上人，右边是刚受了八个月“苦刑”心疼又惹不起的师兄，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偏生两个人直挑挑地看着自己。
他看看时光撅起的嘴，又看看方绪挑起的眉，清冷的脸上写满了为难，嘴唇动了动，愣是没发出一个音。
“几岁了？又闹？”白川看着俞亮那副窘迫的样子，实在好笑，磨人精又在逗小孩，出手解围。
精准地揪住了方绪的耳朵，轻轻一拧把他脸转过来，“一回来就折腾他俩，消停点儿行不行？”
“就是就是！白川老师您可算回来了，快管管绪哥！”
时光见状，立刻趁火打劫，一把将俞亮从方绪的魔爪下捞到自己身边，牢牢护住。
此刻，四个人的站位从左到右依次是：白川、方绪、时光、俞亮。
俩炸筒在中间又开始瞪眼叉腰酝酿着第二轮的“所有权”争论，白川俞亮连忙站到中间。
对视一眼。
很好，一家管一个，分开分开。
一个略显迟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方绪，白川。”
四人闻声回头。
是林副局长。
他和几位核心教练站在一起，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他往前迈了半步，又下意识地停住，手指摩挲着手中的文件夹边缘。
这突如其来的、带着明显官方意味的呼唤，让刚松弛下来的气氛瞬间凝滞。
方绪搭在白川腰侧的手下意识地收紧了些，白川脸上的笑意也有些退却，一手不忘绕到身后搭在方绪手上安抚他。
时光和俞亮也收敛了玩闹的神色。
四双刚刚还洋溢着轻松笑意的眼睛，同时浮起戒备和紧张，齐刷刷地看向林副局长和他身旁的教练们。
条件反射般的反应，是八个月高压集训留下的深刻印记。
任何来自上层的、非正式的召唤，都可能意味着新的变数或任务。
林副局长被这四道骤然锐利的目光看得有些压力，他张了张嘴，目光尤其在方绪和白川之间逡巡了一下。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最终化为一个略显局促的表情，看向身旁的俞晓阳。
俞晓阳尽收眼底，向前一步打破了僵局，“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跟你们确认一下。
白家老宅这段时间暂时借给教练组作为临时办公和研讨之用。
你们知道的。”他的目光扫过方绪和白川。
方绪和白川闻言，心下稍安，都点了点头。
这件事俞晓阳之前已经分别跟他们打过招呼，没问题啊。
“去吧，”俞晓阳朝他们挥了挥手，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近乎温和的笑意。
“最近大家都辛苦了，你们几个，好好把握这两周的休息时间。”
给老爷子和两位女士报了个旅行团，出去散散心。
这段时间，不想吃食堂他们就得自己管饭。
听到这话，转身离去的四人才彻底松力，虚惊一场。
方绪和时光立刻又恢复了活力，隔着中间两人还能拌嘴。
白川俞亮头疼，抬头对视，撤。
快速往前走了两步，撇开俩上蹿下跳的，前一天两人的一场对局刚好复盘，让他们烦人的，自己折腾去。
“嗯，正好那盘棋有个地方想请教白川老师。”俞亮心领神会，顺势跟上，和白川并排，真的开始讨论起棋局来。
大小猴子一看不行啊，他俩都待了八个月了，还没下够棋呢？
再次对视一眼，瞬间达成了短暂的停战协议。
方绪一个箭步上前，搂住白川的肩膀就开始嗷嗷控诉。
“师兄！你都多少年没好好跟我下过棋了！你这杆秤歪到太平洋去了！我不管，回去你就得陪我下！”
时光也赶紧凑到俞亮身边，声音软软，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俞亮~你都跟白川老师下了八个月了，我都快忘了你棋风啥样了，你都没跟我下……”
白川和俞亮被他们缠得没办法，几乎是异口同声。
“好好好，跟你下，跟你下。”
“好好好，跟你下，跟你下。”
……
“谁要下棋了！”
“谁要下棋了！”
……
“那下不下？”
“那下不下？”
……
“下……”
“下……”
……
高度相似的对话，一样的无奈，一样的纵容，不一样的宠溺。
四人自然而亲昵的氛围，八个月分离的隔阂瞬间消融，六月的空气都没那么躁动了。
教练团这边看着这四人吵吵闹闹、拉拉扯扯远去的背影，表情各异，最终都带着笑意看向了俞晓阳。
俞晓阳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咳嗽一声，解释道，“咳……先让他们放松放松，释放一下压力。
后面的事，后面再说。”
知情的桑原可不怕他，指着他的鼻子就哈哈大笑起来。
“俞院长！我看你是生怕时光那小子来找你算账吧？
哈哈哈哈！还有方绪，等他回过味儿来，有你受的！”
俞晓阳集训前给时光画下的大饼，结果不但没兑现，连“盘子”都端走了，还有给方绪白川设局。
桩桩件件，俞晓阳都“理亏”。
其他教练虽然不完全清楚内情，但大概也猜到院长可能坑了时光。
而且看样子咱们这院长还真有点“怵”这活泼过头的孩子，纷纷露出看好戏的笑容。
俞晓阳被桑原点破，没好气地虚点了点他。
“老家伙！”
棋手们可以休息，教练团可暂时休息不得。
他赶紧转移话题，正色道，“各位，准备一下，开启第二阶段训练方案讨论会。”
齐齐朝院长室走去。
桑原回头看着四人背影，好好珍惜这两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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