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峡谷的厮杀持续到后半夜。
当最后一支试图突围的狄戎骑兵被箭雨逼回谷内,当阿史那丹身中七箭后被亲兵护着退至谷底死角时,胜负已经决定。
周猛站在崖顶,冷眼看着谷内最后的抵抗。火光映着他脸上干涸的血迹,也映着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
“将军,谷内还有数百残兵聚在一起,负隅顽抗。”副将前来禀报。
“放箭。”周猛只说了两个字。
半个时辰后,峡谷归于死寂。
只有火焰燃烧的噼啪声,还有未死战马的哀鸣。空气中弥漫着焦臭味和血腥味,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
“清点战果。”周猛转身走下崖顶。
黎明时分,数字出来了。
狄戎一万精骑,全军覆没。包括主将阿史那丹在内,九千七百余人阵亡,重伤被俘者二百三十一人——按照军令,不留活口。
桃源州军阵亡一千二百余人,重伤三百。以不到两千的代价,全歼敌军一万。
这是一场堪称完美的伏击战。
但周猛脸上没有喜色。他看着士兵们打扫战场,看着那些被堆成小山的狄戎兵器,忽然问身边的书记官:“主公那边有消息吗?”
“还没有。按计划,主公的车队此刻应在戈壁深处,难以传讯。”
周猛点点头,走到一处高坡,望向西北方向。
那里是黑风戈壁,是主公率领五百勇士正在穿越的死亡之地。相比之下,他打的这场胜仗,不过是整盘棋局中早已落定的棋子。
“传令全军,原地休整两日。”他沉声道,“两日后,按主公计划,北上佯攻,做出要直扑王庭的架势。”
“将军,咱们刚打完一场硬仗,要不要多休整几天……”
“不能多休整。”周猛打断副将,“主公在戈壁里冒的风险,比咱们大十倍。咱们早一日北上,主公那边就早一日安全。”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况且,阿史那丹全军覆没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到王庭。阿史那顿……不会善罢甘休的。”
副将脸色一凛:“将军的意思是……”
“这场伏击,只是开始。”周猛望向北方,眼中闪过冷光,“真正的硬仗,还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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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黑风戈壁深处。
装甲车队正面临开拔以来最严峻的挑战。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陈知白在【全知视角】中看到了异常——前方三十里,地形突然变得复杂无比。那不是普通的沙丘或砾石滩,而是一片……迷窟。
在戈壁中,迷窟是比流沙更可怕的存在。那是千百年来风蚀形成的石林迷宫,无数风化石柱如鬼怪般耸立,道路错综复杂,一旦走进去,极难找到出路。更致命的是,迷窟中往往有天然陷阱:深不见底的裂缝、松动的岩顶、还有潜伏的毒蝎沙蛇。
“停车。”陈知白从车上站起身。
车队缓缓停下。士兵们迅速警戒。
陈知白闭上眼,【全知视角】全力运转。
半径五十里的地形如立体沙盘在意识中展开。那片迷窟占地近二十里,有十七条可行的路径,但其中十六条是死路或陷阱。只有一条路,能穿过去。
那条路蜿蜒曲折,最窄处装甲车勉强能过。途中要经过三处裂缝——宽度都在一丈左右,需要搭木板才能通过。还有一处岩壁松动,必须绕行。
“王匠头。”陈知白睁开眼。
“在!”
“准备二十块三丈长的厚木板,还有绳索、铁钉。一炷香时间,必须备好。”
“是!”
“全体听令。”陈知白提高声音,“前方是风蚀迷窟,我们要穿过去。从现在开始,所有人保持静默,听从指令,不得擅自行动。违令者——军法从事。”
“遵命!”
车队再次启动,缓缓驶入那片石林。
进入迷窟的瞬间,光线陡然暗了下来。数十丈高的石柱遮挡了天空,只从缝隙中透下零星光亮。风声在石林间穿梭,发出鬼哭般的呜咽。
陈知白坐在第一辆车上,眼睛半闭半睁。【全知视角】如最精准的导航,在迷宫般的路径中选择着唯一正确的道路。
“左转,走第三条岔路。”
“前方三十丈有裂缝,停车,搭板。”
“右转,绕过那片松动的岩壁。”
命令一条条下达,车队如一条灵活的巨蟒,在石林中蜿蜒穿行。士兵们默契配合,搭板、探路、警戒,动作迅捷无声。
两个时辰后,车队终于驶出迷窟。
当阳光再次洒在脸上时,不少士兵都松了口气。他们回头望向那片阴森的石林,心中涌起后怕——若不是主公领路,这五百人进去,恐怕一个都出不来。
陈知白却没有放松。他望向北方,在【全知视角】中,距离目的地还有一百五十里。而这段路,将是最难走的一段。
前方有盐沼,有流沙海,还有……一场即将到来的沙暴。
“继续前进。”他淡淡道,“加快速度,我们要赶在午时前穿过前面的盐沼区。”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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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戎的金顶大帐中,阿史那顿猛地掀翻面前的桌案,酒肉洒了一地。
“你说什么?!”他一把揪住斥候的衣领,“阿史那丹……一万精骑……全军覆没?!”
“是、是的……黑石峡谷……南人早有埋伏……”斥候吓得浑身颤抖。
帐中众酋长鸦雀无声。有人脸色发白,有人拳头紧握,有人眼中闪过恐惧。
一万精骑啊!那是王庭最精锐的力量之一!就这么没了?
“周猛……”阿史那顿松开斥候,咬牙切齿地念出这个名字,“好,很好。杀我侄子,灭我精骑……”
他缓缓转身,眼中血丝密布:“传令,集结王庭所有兵马。本首领要亲自出征,踏平朔方城,把周猛的人头做成酒器!”
“大首领三思!”老萨满急忙劝阻,“南人狡诈,此次设伏得手,必有所图。此刻贸然出征,恐中奸计啊!”
“奸计?”阿史那顿冷笑,“他们还能有什么奸计?无非是仗着地形偷袭!现在他们人在草原上,本首领率三万铁骑碾压过去,什么计谋都是笑话!”
“可是青州那边……”
“杨奉?”阿史那顿眼中闪过轻蔑,“他巴不得我们和南人打得两败俱伤。但这次,本汗要让他知道——草原的狼,不是他能算计的!”
他走到大帐中央,声音响彻全场:
“各部听令!三日之内,集结所有能战的儿郎!本首领要亲率大军,把南人赶回长城以内!要让他们的血,浇灌草原的每一寸土地!”
“遵命!”
吼声中,一场大战的序幕正式拉开。
但阿史那顿不知道的是,就在他暴怒下令的同时,一支钢铁车队,已经悄悄抵达了神山南麓。
距离他的王庭,只有一百二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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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装甲车队终于抵达预定潜伏地点。
这是一处背靠山崖的干涸河床,地势低洼,从远处极难发现。河床两侧有天然的石壁遮挡,是绝佳的隐蔽处。
“车队进河床,用伪装网覆盖。”陈知白下令,“马匹牵到崖后的凹地,轮班放哨,明哨暗哨双重布置。”
“是!”
士兵们迅速行动起来。二十辆车缓缓驶入河床,用特制的土黄色伪装网覆盖,从空中看与周围戈壁融为一体。马匹被牵走,车辙被仔细抹平。
陈知白登上崖顶,打开【全知视角】观察四周。
东面五十里,是狄戎神山的轮廓。西面三十里,有一条狄戎的巡逻路线——那是王庭卫队每日必经之路。北面……就是王庭所在。
【全知视角】中,王庭的景象清晰浮现:三万大军正在集结,阿史那顿在金帐中咆哮,各部落的骑兵从四面八方赶来。按照这个速度,最多五日,大军就能集结完毕。
“时间够了。”陈知白低声自语。
五日后,阿史那顿将亲率大军南下,去“踏平”周猛的部队。
而那时,这五百人,这二十辆车,将如一把淬毒的匕首,从背后捅进狄戎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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