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沉,云宸盘坐在客栈房间的木床上,双目微阖,气息悠长。白日里与幽冥火刺客的交锋虽未受伤,但内力消耗不小,此刻正是调息恢复的关键时刻。
窗外月色朦胧,城的喧嚣早已沉寂,只余偶尔更夫敲梆的声响在夜风中飘荡。云宸运转心法,感受着内息在经脉中缓缓流动,白日的疲惫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明的敏锐。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的响动传入耳中。
若非云宸此刻五感正处在调息后的最敏锐状态,这声响几乎难以察觉——像是瓦片被轻触,又似衣袂拂过屋檐,细微得如同夜猫踏瓦。
云宸猛地睁开双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他屏息凝神,侧耳倾听,同时左手已悄然按上枕边的长剑剑柄。
又是一声轻响,这次更近了些,就在窗外。
云宸缓缓起身,足尖点地,不发出一丝声响地移至窗边。他未立刻推开窗户,而是将身体贴在墙边,从窗纸的微小破损处向外窥视。
月色下,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掠过对面屋顶,身形飘忽,速度极快。那身法诡异非常,不似云宸所知的任何门派路数,更与白日的幽冥火刺客截然不同——幽冥火的身法阴狠刁钻,而这黑影却透着一种难以捉摸的缥缈感。
黑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在屋顶稍作停顿,竟朝云宸所在的方向微微侧首。
云宸心中一震,知道对方已经发现自己。既然如此,与其被动等待,不如主动出击。他再不犹豫,推开窗户,身形如离弦之箭般射出,直追那道黑影而去。
夜风呼啸着掠过耳畔,云宸足尖在屋檐上轻点,身形如燕,紧紧咬住前方那道黑影。两人一前一后,在铁岩城的屋顶上展开追逐,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细长,投在下方沉睡的街巷上。
那黑影对铁岩城的布局极为熟悉,专挑僻静小巷穿行。云宸心中警惕,却也不肯放弃,他已看出对方身法虽奇,内力修为却似乎不及自己,只要不被甩开,终能追上。
果然,半柱香后,黑影闪入一条死胡同,前方已无去路。
云宸飘然落地,长剑在手,冷声道:“阁下何人,深夜窥探,所为何事?”
黑影背对着他,站在巷子尽头,并不答话。月光被两侧高墙遮挡,巷中昏暗,只能看清一个模糊的轮廓。
“既然不肯说,那就得罪了。”云宸不再多言,剑光一闪,直刺黑影后心。
剑至半途,黑影忽然动了。他没有转身,身形却如鬼魅般向左滑开三尺,恰到好处地避开云宸这一剑。几乎同时,黑影右手回身一点,指风凌厉,直取云宸手腕脉门。
云宸心中微惊,变招极快,剑势一转,改刺为削。黑影却如早有预料,身形再转,竟从云宸剑势的空隙中穿了过去,反手一掌拍向云宸肩头。
两人在狭窄的巷中交手数招,云宸越打越是心惊。对方的身法诡异非常,似乎能预判他的招式,每每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反击的角度也刁钻异常,全然不似中原武学路数。
更令云宸警觉的是,对方似乎未尽全力,更像是在试探。
心念及此,云宸不再保留,内力灌注剑身,一式“长河落日”使出,剑光如匹练般笼罩了整条小巷,封死了所有闪避空间。这一招他已用了七成功力,便是江湖一流高手也难轻易接下。
黑影果然身形一滞,似是被剑势所困。云宸正要再催内力,一举制敌,却听对方忽然开口:
“可是云宸公子?且慢动手!”
声音清越,竟似年轻男子。
云宸剑势一顿,却未收招,剑尖仍指着对方:“你认得我?”
黑影缓缓转身,月光恰在此时从云层缝隙中洒落,照亮了他的面容——竟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眉目清秀,眼神灵动,只是此刻面带苦笑,显然刚才那一剑让他压力不小。
“云公子剑法超群,在下佩服。”年轻人拱手道,“冒昧追踪,实非得已。我家主人有请公子一叙。”
云宸冷笑:“藏头露尾,夜半追踪,这便是你家主人的待客之道?”
年轻人不慌不忙,从怀中取出一物,双手奉上:“公子请看此物,便知在下并非歹人。”
云宸定睛看去,只见那是一枚巴掌大小的令牌,通体玄黑,在月光下泛着幽幽光泽。令牌正面刻着一条盘龙,龙身蜿蜒,龙首昂然,口中含珠;背面则是一个古朴的“御”字,笔力遒劲,隐隐透着威严。
皇家令牌!
云宸心中一凛。这令牌的形制与纹饰,确实是皇室之物,且看其工艺与气度,绝非仿造。
“你家主人是?”云宸沉声问道,心中已隐隐有了猜测。
年轻人收起令牌,低声道:“公子随我来便知。主人吩咐,此事需隐秘,故才出此下策,还请公子见谅。”
云宸沉吟片刻。对方若是皇室中人,为何要暗中寻他?白日里三皇子的身影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他权衡利弊,最终点了点头:“带路。”
年轻人松了口气,做了个“请”的手势,转身跃上墙头。两人一前一后,在夜色中穿行,这次不再追逐,速度慢了许多。约莫一刻钟后,来到城西一处清幽的别院前。
别院不大,白墙黑瓦,门前两株古槐,看上去像是某个富商的宅邸,并不起眼。年轻人轻叩门环,三长两短,门悄无声息地开了条缝。两人闪身而入,门随即关上。
院内别有洞天。虽不奢华,却处处透着雅致。曲径通幽,竹影婆娑,一池碧水映着月光,池边奇石错落。穿过回廊,来到一处小亭前。
亭中石桌旁,一人背对而坐,正在烹茶。两名老者侍立两侧,气息绵长,目光如电,显然是修为精深的高手。
听到脚步声,亭中人转过身来。
月光洒在他的脸上,映出一张温文尔雅的面容,正是白日里云宸在街上所见的三皇子。
“云公子,冒昧相邀,还请见谅。”三皇子起身,微笑拱手,态度温和有礼,全无皇室贵胄的架子。
云宸虽已猜到几分,真正见到三皇子,心中仍是一震。他拱手还礼:“不知殿下深夜召见,所为何事?”
三皇子示意云宸入座,亲自为他斟了一杯茶:“云公子请坐。白日街上匆匆一瞥,未及深谈,故才出此下策,还请公子勿怪。”
云宸依言坐下,却未动那杯茶,只静静看着三皇子。
三皇子不以为意,轻啜一口茶,缓缓道:“云公子不必戒备。我若对公子不利,便不会如此相请了。”他放下茶杯,直视云宸,“我知道公子身份——云家弟子,奉命下山历练。我也知晓公子近日所为,包括今日在城南与幽冥火交手之事。”
云宸心中一紧,面上却不露声色:“殿下消息灵通。”
“铁岩城是我的封地,城中发生这等事,我若不知,才是失职。”三皇子淡淡道,“幽冥火猖獗,近来在城中多次作案,官府屡剿不灭。公子今日所为,实是帮了铁岩城百姓一个大忙。”
云宸沉默片刻,道:“殿下召我来,不只是为了说这些吧?”
三皇子笑了:“云公子快人快语。不错,我确有所求。”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几分,“我知道公子在追查幽冥火,而我,也需要铲除这颗毒瘤。我们有共同的目标。”
“殿下手握重兵,何需借助我一介草民之力?”云宸反问。
三皇子摇头:“公子有所不知。幽冥火行事诡秘,在朝中亦有眼线。官府数次围剿,皆因消息走漏而失败。我需要一支不在明面上的力量,一支他们意想不到的力量。”
他顿了顿,继续道:“而且,我得到消息,幽冥火最近在寻找一件东西——一件与公子或许有关的东西。”
云宸瞳孔微缩:“何物?”
三皇子一字一句道:“一枚古玉,形似残月,上刻云纹。”
云宸心中巨震。这正是他脖子里戴的那枚玉佩,父亲叮嘱务必保管妥当,不可示人。
“公子不必回答。”三皇子似乎看穿了云宸的心思,“我只想说,若幽冥火真的在找此物,那么公子的处境,恐怕比想象中更危险。而我,可以帮你。”
月光如水,洒在两人之间。亭外竹叶沙沙作响,池中偶尔有鱼跃出水面,打破夜的寂静。
云宸看着眼前这位温文尔雅的三皇子,心中思绪万千。皇室争斗,他本不欲卷入,但若真如三皇子所说,幽冥火在寻自己的玉佩,那此事便不再简单。
“殿下想要什么?”云宸终于开口。
三皇子微笑:“合作。你帮我剿灭幽冥火在铁岩城的势力,我帮你查清他们寻找古玉的目的,并保你在铁岩城安全。事成之后,各取所需,互不相欠。”
云宸沉吟良久。亭中茶香袅袅,月色渐移,已是子夜时分。
最终,他缓缓抬头:“我需要考虑。”
三皇子点头:“理应如此。三日后,此时此地,我等公子答复。”他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巧的玉符,递给云宸,“若有急事,捏碎此符,我的人会找到你。”
云宸接过玉符,入手温润,显然不是凡品。他起身拱手:“既然如此,在下告辞。”
三皇子亦起身还礼:“公子慢走。林风,送云公子出去。”
先前引路的年轻人应声出现,恭敬地引云宸离开。走出别院,回头望去,只见白墙黑瓦静静矗立在月光下,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梦。
云宸握紧手中的玉符,心中明白,自己已站在了一个抉择的十字路口。而这意外相遇,或许将改变他此行的所有轨迹。
夜色更深了,铁岩城在月光下沉睡,却不知有多少暗流,正在这寂静中悄然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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