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窟外的空气带着雨后泥土的腥味，却比洞内那股混合着古老岩石和未知能量的气息要清新得多。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落，但团队中的气氛却比洞窟深处更加阴冷。
吴涯走在最前面，他的右手手背上，那道奇异的印记若隐若现，像是活物般随着他的脉搏微微起伏。他自己也说不清这变化是福是祸，只知道在洞窟最危险的时刻，正是这股力量救了他们所有人。
“我们不能就这样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说话的是医生陈怀礼，他四十出头的年纪，鬓角已有些花白。他停下脚步，目光直视吴涯的背影，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楚。
吴涯转过身，团队其他成员也停了下来。气氛骤然紧张。
“那力量在改变你，吴涯。”陈怀礼走上前，指着吴涯的手，“在洞里我们都看到了，当你使用那能力时，你的眼睛变成了完全的漆黑。那不是人类应有的样子。”
退伍老兵张震山默默站到陈怀礼身侧，他虽一言不发，但那坚实的姿态已表明立场。几个较为谨慎的成员交换着眼神，显然也抱有同样的担忧。
“改变我？”吴涯轻笑一声，举起自己的手，那道印记在众人注视下似乎变得更加明显，“陈医生，若不是这‘改变’，我们中至少有一半人现在还困在那些诡异的石阵里，或者已经成为洞窟深处那些东西的食粮了。”
“活下来就是为了变成另一种怪物吗？”陈怀礼毫不退让，声音提高了八度，“我们逃难这么久，见过太多被各种力量侵蚀的人了。开始时他们都认为自己能控制住，最后呢？不是疯了就是成了比丧尸更可怕的东西！”
效率派的赵明宇这时插了进来，他推了推眼镜，语气冷静得近乎冷漠：“陈医生，感情用事解决不了问题。根据我的记录，吴涯使用这种能力的次数已经超过十次，每次都是在团队面临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效率提升了至少三倍，生存几率提高了三倍，这个数据你不应该忽视。”
“数据？”陈怀礼几乎是吼了出来，“你现在谈数据？这不是你的实验报告，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我们是在讨论他的灵魂可能正在被某种我们完全不了解的东西侵蚀！”
林玥这时轻轻走上前，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担忧表情：“大家都冷静一点。陈医生是出于关心，吴涯也是为了大家才冒险的。我们不是敌人，别吵得这么凶。”
她的话表面上劝和，却巧妙地将双方立场对立得更加鲜明。
吴涯深吸一口气，他能感觉到印记处传来的微弱灼热感，仿佛它在倾听这场关于它自身的争论。“我没有感觉被侵蚀，陈医生。我仍然是吴涯，仍然是那个和你们一起从废墟中逃出来的人。”
“这就是最可怕的部分！”陈怀礼摇着头，“那些被侵蚀的人，没有一个觉得自己正在变成怪物。变化是潜移默化的，等你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张震山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小子，我见过太多战士被战争改变。有时候不是一夜之间的巨变，而是一点一点的腐蚀，直到某天你照镜子，发现自己已经认不出镜子里的人。”
支持吴涯的李小果——团队中最年轻的成员——忍不住反驳：“但没有吴哥的能力，我们根本走不到这里！那些怪物，其他幸存者的袭击，哪一次不是靠吴哥的能力我们才化险为夷？”
“所以生存就比保持人性更重要吗？”陈怀礼反问，目光扫过每一个团队成员，“如果我们为了活下来而放弃使我们成为人的东西，那和外面的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活着才有资格讨论人性。”赵明宇冷冰冰地回应，“死了就什么都不是了。理想主义的殉道者很浪漫，但在现实中毫无意义。”
争吵愈演愈烈，团队分裂成三个阵营：以陈怀礼和张震山为首的稳重派，坚持吴涯必须停止使用这种危险的力量；以赵明宇和李小果为主的支持派，认为在末世中生存才是第一要务；还有几个像林玥一样看似中立、实则伺机而动的观望者。
吴涯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涌起一阵无力感。他最害怕的不是手背上这神秘的印记，而是团队的分裂。在末世中，信任是比食物和武器更加珍贵的资源，而现在，这道裂痕正在不断扩大。
“够了。”吴涯终于提高声音，压制住了争吵，“这能力在我身上，决定权在我手里。”
陈怀礼眼中闪过痛心：“吴涯，你现在的语气就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从前的你会听取意见，而不是独断专行。”
林玥轻轻叹了口气：“吴涯也是为了保护大家啊。不过陈医生说得对，这种未知力量确实让人担心。”她的话像是一把精心打磨的匕首，表面上光滑无害，实则锋利无比。
吴涯直视陈怀礼：“我给你一个承诺，医生。如果有一天，你或者团队其他成员有确凿证据表明我正在变成威胁，我会自行离开，绝不拖累大家。”
这番话说出口，连最坚定的稳重派成员都沉默了。这不是空洞的承诺，在末世中，离开团队几乎等同于自杀。
陈怀礼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沉重地点了点头：“希望你记住今天的话。”
争吵暂时平息，但信任的裂痕已经产生，像吴涯手背上的印记一样，留在了每个人心里。
当晚扎营时，团队间的气氛依然僵硬。守夜安排被刻意调整，稳重派和支持派的人被错开分配，显然是有人担心分歧会演变成冲突。
吴涯主动要求值守最艰苦的凌晨时段。当他独自坐在营地边缘的岩石上，注视着黑暗中摇曳的火光时，林玥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边。
“他们不明白你付出了什么。”她轻声说，递过一杯温热的水，“你承受着这种力量可能带来的后果，只为保护大家。”
吴涯接过水杯，没有立即饮用：“你不也担心我会变成怪物吗？”
林玥微微一笑，月光下她的侧脸显得格外柔和：“我相信你能控制它。力量本身没有善恶，关键在于使用它的人。”
她的声音很轻，却精准地触动了吴涯内心最深处的孤独和不安。
远处，陈怀礼和赵明宇分别在自己的帐篷里，却同样无法入眠。他们都清楚，今天的争吵只是开始，团队正站在一个十字路口，而信任一旦破裂，就像破碎的镜子，再也恢复不了原状。
吴涯低头看着手背上那道在黑暗中微微发光的印记，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一种比任何外来威胁更加可怕的危险——来自内部的瓦解。在这个世界上，最坚固的堡垒往往是从内部被攻破的，最牢固的信任也往往因细微的裂痕而崩塌。
夜深了，营地渐渐安静下来，但每个人都知道，这场关于信任与生存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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