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李慕狸曾说过,她对这些胭脂水粉、珠翠首饰并不热衷,觉得太过繁琐,不如素面朝天来得自在。更何况,她向来顾及分寸,绝不会在他人丧仪期间刻意张扬妆容。
“那手镯……”顾砚辞终究还是忍不住,目光落在梳妆台角落的狐型手镯上,语气平淡地问道,“怎么摘下来了?你素来片刻不离。”
“李慕狸”的动作微微一顿,眼底闪过一丝极快的慌乱,快得让人几乎无法捕捉。随即,她又恢复了温柔的神色,拿起手镯,轻轻摩挲着上面的狐型纹路,语气带着一丝随意:“昨夜洗漱时觉得有些硌,便摘下来了。反正还要待两日,都在府里,有你在身边,想来也不会有事。”
这个解释听起来无懈可击,可顾砚辞却敏锐地察觉到她语气中的一丝闪躲。
李慕狸对这手镯的珍视,绝非“硌得慌”就能轻易摘下的。他见过她哪怕洗澡,也会将手镯放在手边触手可及的地方,从不会这般随意搁置。更何况,她向来谨慎,从不将自身安危全然寄托在他人身上,哪怕是他,也不会让她轻易卸下唯一的护身法器。
“或许是我多心了。”顾砚辞没有再追问,只是淡淡开口,将话题拉回正题,“关于骑马之事,你到底会不会?若是不会,我便多买一辆马车,虽慢些,却也安稳。”
“李慕狸”将手镯重新放回锦帕上,转过身来,看着顾砚辞,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骑马啊……我幼时学过一点,只是许久未曾骑过,怕是生疏了。不过没关系,有你在,你可以教我,不是吗?反正还有两日时间,正好可以练练。”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依赖,尾音微微上扬,与往日那个独立沉稳、凡事力求亲力亲为的李慕狸截然不同。
顾砚辞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李慕狸从不轻易依赖他人,哪怕是他,她也向来秉持着“能自己解决便不麻烦别人”的原则。骑马之事,她若是生疏,只会直言不讳地说“怕是不行,我们买马车吧”,绝不会用这般带着缱绻依赖的语气,盼着他来教,更不会想着在丧仪期间分心练马。
眼前的人,容貌是李慕狸的容貌,声音是李慕狸的声音,可举手投足间的神态、语气,乃至心底的考量,都与他熟悉的李慕狸判若两人。
一股莫名的不安悄然爬上顾砚辞的心头。
他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可就是觉得眼前的“李慕狸”像是一层精致的外壳,内里包裹着的,是他从未见过的陌生灵魂。
“好,我教你。”顾砚辞缓缓开口,语气平静得听不出丝毫异样,可眼底的警惕却已悄然升起,“那我今日便去城中买马,顺便打探一下路况。你在此处待着,不要随意出门,府中丧仪期间人多眼杂,免得惹不必要的麻烦。”
“嗯,好。”“李慕狸”乖巧地点点头,眼神里满是信任与依赖,“你放心去吧,我会乖乖待在这里等你回来,绝不乱跑。”
顾砚辞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时,他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只见“李慕狸”正对着铜镜,细细调整着头上的珍珠簪,指尖拂过鬓角的碎发,嘴角挂着满足而雀跃的笑容,那模样,像是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珍宝。
——
绣楼的香烛味还未散尽,混着清晨的微凉,钻入李慕狸的鼻腔。
她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雕花床顶,挂着素色的纱帐——这是林微婉的绣楼,不是那间阴冷的柴房。浑身的酸痛感尚未褪去,昨夜那股诡异的“剥离感”仿佛还残留在皮肤上,让她下意识地抬手摸向自己的脸。
指尖触及的皮肤细腻却陌生,眉峰平缓,眼尾下垂,没有她熟悉的清灵轮廓,只有一种平平无奇的柔和。李慕狸心头一沉,挣扎着坐起身,踉跄着扑到梳妆台前。
铜镜擦得光亮,清晰地映照出一张普通的脸——眉眼寻常,肤色微黄,是那种扔在人群里便会瞬间被淹没的模样,正是林微婉的脸。
她真的被换脸了。
李慕狸盯着镜中的自己,眼神复杂。她并不讨厌这张脸,这份普通里带着一种不被关注的安稳,甚至让她想起了雾隐镇那些寻常人家的女子,简单而平和。可不讨厌,不代表她能接受这种被强行剥夺身份、窃取容貌的行径。
她的脸,她的身份,她与顾砚辞的羁绊,都被林微婉用卑劣的手段夺走了。
李慕狸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她必须尽快找到顾砚辞,或者沈行舟,揭穿林微婉的骗局。她打开林微婉的衣柜,里面大多是素净的襦裙,与她自己的穿衣风格相近。她随意挑了一件月白色的襦裙换上,整理好衣襟,刚要出门,房门便被轻轻推开了。
“微婉,你醒了?”
林清妍端着一碟糕点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憔悴,却依旧难掩明艳的气质。她穿着一身素白孝衣,鬓边别着一朵白色的绢花,手里的糕点摆放精致,散发着淡淡的甜香。
李慕狸心头一紧,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她现在顶着林微婉的脸,根本无法解释自己的真实身份,只能硬着头皮,模仿着林微婉平日里的腼腆语气,轻轻“嗯”了一声。
“这是我亲手做的荷花酥,母亲生前最喜欢吃这个。”林清妍将糕点放在梳妆台上,语气带着一丝伤感,“等会儿我要把它供奉到母亲的灵位前,也算尽一份孝心。母亲去世前,最担忧的就是你这个小女儿,总说你性子太缄默,怕你以后受委屈。”
提到城主夫人,林清妍的眼眶微微泛红,她抬手轻轻抚摸着李慕狸的头发,眼神里满是温柔的疼惜:“今夜灵堂需要亲人守灵,你跟我一起去吧。陪陪母亲,也让她放心。”
李慕狸张了张嘴,想说自己不是林微婉,想说自己不能去守灵,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她看着林清妍眼底的悲伤与期盼,看着她与林微婉相似的眉眼,实在无法说出真相——那只会让本就沉浸在丧母之痛中的林清妍更加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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