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发生后，王振国主动给韩立民打去了电话。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的清清楚楚。韩立民听完以后，沉默了很久。没有说任何话，只说了声谢谢。
王振国挂断电话后，书房里陷入长久的寂静。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却照不进两个男人心中的阴霾。
二叔什么都没说，只说了声谢谢。王振国轻声对妻子说，但他的声音...在发抖。
小诺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她能想象二叔此刻的心情——那个他曾经深爱过、又深深恨过的女人，以这样一种惨烈的方式终结了他们之间所有的恩怨。
我给大强打个电话吧。王振国拿起手机，让他去看看二叔。
小诺没有说话，朝着丈夫疲惫的点点头。
当天晚上李大强和韩立民彻夜未归。在烧烤摊上，哭了笑，笑了哭。王秀为了让两人好好发泄情绪，答应最近让韩星住自己家。所有韩星的接送她来负责，因为她知道韩立民心里苦。而且丈夫李大强也前段时间因为女儿小诺的事情，一直都没有发泄出来。
珠江畔的烧烤摊烟火缭绕，人声鼎沸。在这片喧嚣中，角落里的两个中年男子却安静得格格不入。
韩立民盯着杯中晃动的啤酒泡沫，眼神空洞。他已经这样坐了半个小时，一句话也没说。
立民，李大强终于开口，给他斟满酒，难受就哭出来，别憋着。
韩立民猛地仰头灌下一大口啤酒，泡沫顺着嘴角流下，混着眼角的泪水：大强...你说人这一辈子，图个啥？
李大强沉默地烤着肉串，油脂滴在炭火上发出的声响。他知道现在不需要回答，只需要倾听。
当年娶她的时候，我也是真心实意想对她好。韩立民的声音开始哽咽，她嫌我穷，嫌我没本事，我都认了。我除了工作以外，起早贪黑的做饭做家务，就为了能让她多一些享受，少一些苦累。让她觉得跟着我没有那么难。
炭火映照着他通红的眼眶：后来她迷上赌博，把存款都输光了，我也没怨过她。总觉得是我没本事，让她走了歪路...
一串泪珠终于滚落，砸在桌面上：离婚那天，我恨透了她。觉得这个女人毁了我一辈子...可是今天听到她变成这样，我...我心里怎么这么难受呢？
李大强把烤好的肉串推到他面前：吃吧，喝醉了今晚就睡我那儿。
韩立民却突然抓住他的手：大强，你说我要是当初没跟她离婚，她会不会就不会走到这一步？
别瞎想！李大强猛地提高音量，路都是自己选的，怪不得别人！
话虽这么说，但他的眼睛也红了。两个中年男人对视一眼，突然同时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其实...李大强抹了把脸，我懂你的心情。看着小诺那孩子遭那么多罪，我这心里...跟刀绞似的。
韩立民愣愣地看着他。
那会儿她躺在IcU里，我就想啊...我李大强一辈子没做过亏心事，你大哥韩立军更是个真汉子。为国家牺牲，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怎么就让闺女遭这种罪？李大强的声音也开始发抖，我恨不得替她受那些苦，可是...可是没办法啊！
烤串的炭火忽明忽暗，映照着两个男人泪流满面的脸。
立民，咱们这个岁数的人啊...李大强又开了一瓶啤酒，上有老下有小，哭都不敢大声哭。今天这儿没别人，你想怎么嚎就怎么嚎，不丢人！
韩立民终于忍不住，趴在桌上呜咽起来。那哭声不像个四十多岁的汉子，倒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
吴云...你怎么就这么傻啊...他捶着桌子，那些黑社会是你能惹的吗？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韩星怎么办？啊？
李大强红着眼睛给他倒酒：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周围几桌的食客好奇地看过来，但很快又转过头去——在这烟火人间，谁还没有个伤心事呢？
韩立民哭够了，抬起通红的眼睛：大强，我想去看看她。
现在还在审讯阶段，见不着。李大强拍拍他的肩，等案子转到检察院，我让振国找关系安排见面。
韩立民点点头，又灌下一杯酒：我以前恨她恨得牙痒痒，可现在...怎么就只剩下心疼了呢？
因为咱们不是畜生啊！李大强突然提高嗓门，再大的仇再大的怨，看到一个大活人被逼成这样，谁能不动恻隐之心？
邻桌几个年轻人被吓了一跳，好奇地看过来。
看什么看！李大强瞪着通红的眼睛，没见过老爷们哭啊？
年轻人讪讪地转过头去。
韩立民突然笑了，笑着笑着又哭起来：你说得对...咱们不是畜生...
两个男人就这样又哭又笑，喝空了一箱啤酒。老板娘过来添炭火时，小心翼翼地问：两位大哥，没事吧？
李大强摆摆手：没事！好着呢！心里痛快！
是啊，痛快。把积压了这么多年的委屈、愤怒、无奈都哭出来了，怎么能不痛快？
夜深了，烧烤摊的客人渐渐散去。韩立民醉得趴在桌上，嘴里还嘟囔着：吴云...傻女人...
李大强还保持着几分清醒，结账时多给了老板娘一百块钱：不好意思啊，吵着你们做生意了。
老板娘笑着摆摆手：哪儿的话！男人哭吧不是罪，这歌没听过啊？
韩立民歪歪扭扭地走着，突然抓住李大强的胳膊：大强...等见到她，我得跟她说声对不起...
你对不起她什么？
对不起...没拉她一把...韩立民的声音越来越小，明明看见她往火坑里跳，却没伸手...
李大强扶住他摇晃的身子：立民啊，人都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你没错，错的是那些逼良为娼、无法无天的人！
珠江的风吹拂着两个中年男人的脸庞，带走泪水留下的盐渍。远处的广州塔闪烁着霓虹，见证着这人间的悲欢离合。
韩立民和李大强摇摇晃晃的在珠江边上溜达，不知道到底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远。只是他们走累，就会在路边的椅子上休息。有力气了，就继续走。。。
直到第二天清晨，韩立民和李大强的双腿像灌了铅一样，大脑越来越清醒。两人才笑着回了李大强家。两人都是一身的酒气，满脸的浮肿。头痛欲裂的时不时捂着脑袋。
王秀看着两人这个颓废样子，暖心的端着醒酒汤放到了茶几上。
你们睡吧！我去送孩子们去学校。饭在锅里。
韩立民揉着太阳穴，艰难的挺直的腰。
嫂子，给你们添麻烦了。
说的什么话！王秀把汤递给他，心里好受点没？
韩立民慢慢喝着温热的汤，许久才轻声说：好多了...就是想通了很多事。
是啊，想通了。恨一个人太累，他累了小半辈子，该放下了。
这时儿子韩星从卧室里出来，满脸的泪痕。韩立民犹豫了一下，还是站起身抱了抱儿子。
爸！你看新闻了吗？妈妈她...
爸看到了。韩立民温和地说，等方便的时候，爸带你去看看妈妈，好吗？
韩星红肿的眼睛，忽然闪过一丝光亮。但也瞬间消失。似乎没想到父亲会这么说。
爸...你不恨妈妈了？
韩立民望着窗外初升的太阳，长长叹了口气：都是往事了...现在爸只希望你妈妈平安。
往日的恩怨，都散了吧。
与此同时，在看守所的吴云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访客。
当狱警说有人找时，她以为是律师。但会见室里坐着的，却是小诺。
两个女人隔着玻璃对视，一时无言。
最后还是吴云先拿起话筒：来看我笑话？
小摇摇头：来看你需要什么帮助。
吴云冷笑：帮我？别忘了当年我是怎么对你的。
我没忘。小诺平静地说，但那些都不重要了。
吴云愣住，似乎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二叔昨天哭了一夜。小诺继续说，他说等你案子转到检察院，就带韩星来看你。
听着这些话，吴云的手开始发抖，话筒差点滑落。
为什么...她的声音哽咽，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根本不配...
小诺轻轻将手贴在玻璃上：因为我们是家人啊。家人之间，哪有那么多配不配？
一滴泪终于从吴云眼角滑落，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很快，她泣不成声。
往日的恩怨，在这一刻真的消散了。就像珠江的水，终究要流入大海，所有的爱恨情仇，最后都化作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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