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家安顿好后的一个慵懒午后，阳光透过薄纱窗帘，在客厅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刘美兰独自坐在阳台的藤椅上，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一个已经有些年头的刺绣抱枕——那是雪莉出嫁前亲手为她绣的。望着楼下花园里正和邻居小朋友追逐嬉戏的小杰，她的眼神有些恍惚。
这些天来，她经历了前所未有的心态转变。每当夜深人静时，那些在国外度过的日子就会不受控制地浮现在眼前。
她记得那个寒冷的冬夜，雪莉抱着发高烧的小杰，在急诊室外等了整整四个小时。她记得自己因为语言不通，连去超市买个菜都要依靠手机翻译软件。她更记得，每当看到银行账户里的数字在不断减少时，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慌。
妈，喝茶。雪莉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龙井茶走过来，轻轻放在小圆桌上。茶香袅袅升起，在午后的阳光中打着旋儿。
刘美兰握住女儿的手，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罕见地流露出脆弱：雪莉，妈想跟你说件事。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这是雪莉很久不曾听过的语气。
什么事？雪莉在母亲身边的藤椅坐下，关切地注视着她。
我...我想去住养老院。刘美兰说完这句话，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整个人都松垮下来。她不敢看女儿的眼睛，只是低头盯着自己布满细纹的双手。
雪莉震惊地看着母亲，手中的茶匙一声掉在托盘上：妈！您说什么呢？我们刚买了新房子，正好有您的房间，为什么要去养老院？您是不是担心给我们添麻烦？
刘美兰苦笑着摇摇头，终于抬起头来，眼中含着泪光：这些天我想了很多。当初在国外，我是真的害怕。怕赵磊不要你们了，怕你们母子无依无靠，所以才那么拼命地想争取更多保障。但是现在...
她望向窗外，声音渐渐低沉：现在看到赵磊事业有成，看到王家人对你们这么好，我知道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可是...
可是什么？雪莉握住母亲的手，轻声问道。
可是我放不下这个面子。刘美兰叹了口气，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我之前那么对赵磊，在他最困难的时候不仅没有支持他，还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现在要住进你们家，天天面对他，总觉得抬不起头。去养老院，至少能保留最后一点尊严。
傍晚时分，赵磊下班回来，雪莉立即把他拉到卧室，焦急地把这件事告诉了他。令她意外的是，赵磊并没有表现出惊讶，反而显得很平静。
其实我早就料到了。赵磊脱下西装外套，松了松领带，妈是个要强的人，之前闹成那样，现在要她跟我们同住，确实会让她难堪。这是她的性格使然。
那怎么办？总不能真让妈去养老院吧？传出去像什么话？雪莉着急地在房间里踱步。
赵磊沉思片刻，眼睛忽然一亮：不如我们换个方式。我在小区里给妈租套小公寓，离我们很近，但又保持独立。这样既方便照顾，又能给妈足够的私人空间。你觉得呢？
当这个提议告诉刘美兰时，她愣住了。她坐在沙发上，双手紧紧抓着膝盖，完全没想到赵磊会这么为她着想。她以为女婿会记恨她之前的所作所为，却没想到他如此宽容大度。
赵磊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语气真诚，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您永远是雪莉的母亲，小杰的外婆。我们是一家人，互相照顾是应该的。您为我们操心了大半辈子，现在该轮到我们照顾您了。
刘美兰的眼眶瞬间湿润了。她想起自己之前在王家的撒泼打滚，想起那些伤人的话语，再看看女婿此刻真诚的眼神，内心充满了愧疚和感动。
赵磊，妈...妈之前对不住你。她终于说出了这句压在心底很久的话，声音哽咽，妈不该那样对你，更不该在王家人面前让你难堪...
都过去了。赵磊微笑着，递过一张纸巾，重要的是以后。您辛苦了大半辈子，现在是该享福的时候了。小区里环境不错，很多和您年纪相仿的阿姨都在那里住，您不会寂寞的。
最终，刘美兰接受了这个折中的方案。赵磊在同一个小区租了一套精致的一居室，位于三楼，阳光充足，步行到他们家只需要五分钟。雪莉亲自为母亲布置了新家，挑选了她喜欢的家具和装饰。
每天清晨，雪莉都会带着小杰去看望母亲，陪她一起吃早餐。周末，全家人会聚在一起吃饭，其乐融融。小杰特别喜欢去外婆家，因为那里总是准备着他爱吃的点心和玩具。
有时刘美兰会在小区里遇到认识的新邻居，她不再像以前那样畏畏缩缩，而是能坦然地问好。对方也会客气地回应，偶尔还会和她聊聊育儿经。
一个温暖的傍晚，刘美兰坐在自己的小阳台上，看着夕阳在天边染出一片绚丽的橘红色。她忽然意识到，放手并不意味着失去，而是另一种形式的获得。现在的她，既保持了独立和尊严，又享受到了天伦之乐，这或许是最好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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