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菱回到楚家。
客厅里，楚妈妈正拿着吸尘器轰隆轰隆地打扫卫生。
电视柜边上，昨天被紫菱打碎的柜子已经被抬走，空出一小块位置，在客厅里显得很突兀。
楚妈妈哼了一声，像是没看见紫菱一样，只扭头继续干活。
如果说昨天的她，尚且对紫菱有着几分愧疚和心虚，可经过紫菱那么一闹，她那点歉疚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不过是一份工作而已，居然又打又砸，还彻夜不归，闹得一家人不得安宁。
这样的儿媳妇，若非儿子执意要娶，否则她真的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想要。
紫菱感受到了楚妈妈对自己的情绪，并没有靠近。
只是默默地想从客厅另一边走到卧室。
可她的脚步迈到哪儿，楚妈妈手里的吸尘器就吸到哪儿，牢牢地挡住紫菱的去路，甚至好几次差点把她绊摔倒。
紫菱站在原地，不动了。
“伯母，请让一让。”紫菱的唇角紧紧抿着，“我有话要和楚濂说。”
楚妈妈斜了她一眼，“我儿子没话跟你说。”
紫菱不退不让：“伯母，楚濂是你的儿子没错，但是即便是母亲，也没有权利代替楚濂说这句话。”
楚妈妈猛地把手里的吸尘器往旁边沙发上一甩。
“噢哟，汪家的二公主好大的威风啊。昨天在我们家耍了一通还不够，今天又要来教训我这个婆婆了？”
“我们家楚濂为了你，从昨天下午开始就失魂落魄，水米未进，整个人跟丢了魂似的，怎么，我这个当妈的，心疼儿子也有错？”
紫菱的目光微微一闪。
她还以为，楚濂没有给她打电话发短信，是真的跟她生气了。
可听楚妈妈这样说，她虽然心疼，却也开心——楚濂并不是真的不在乎她了。
紫菱绕开楚妈妈就要往卧室走。
可打开门，却不见人。
楚濂在家里的活动范围实在有限，除了客厅餐厅，就是卧室，紫菱找了一圈都没找到，楚妈妈又一副摆明了不想告诉她的样子。
紫菱只好出门。
上了计程车，司机问她去哪儿。
紫菱张了张嘴，却报不出一个地址。
她打楚濂的电话，关机。
又打楚沛的电话，语音提示一直都在通话中。
司机大叔不耐烦：“小姑娘到底走不走啊，不走不要耽误人做生意喂。”
紫菱咬咬牙，决定给自己的直觉一个机会。
……
寻梦湖。
雨已经停了。
因为马上要被施工队拆除，这附近的人也越来越少，但景色却还是和一个多月前一样，空气清幽，满眼苍翠。
紫菱一路顺着记忆走过去。
果然在湖边，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楚濂坐在轮椅上，面对着寻梦湖，他身后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楚沛看样子是在跟什么人煲电话粥，聊得正投入，时不时朝着楚濂的方向看一眼。
明明有人陪着，可紫菱却觉得，此刻的楚濂，看起来好孤独好孤独。
孤独的楚濂用双手控制着轮椅，朝着湖水的方向移动。
越来越近。
三米。
两米。
一米。
眼看着轮椅下一秒就要翻进深不见底的湖水，紫菱失控惊呼，拔腿就跑：“楚濂！”
紫菱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拦在轮椅前面，鞋子和裤腿几乎已经站在湖边的泥泞里。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双手死死地固定住楚濂轮椅的扶手，不给他一丝一毫轻生的机会。
“楚濂，我不准你死！”
“紫菱，我们分手吧。”
“……”
毫不相干的两句话同时说出口，配合着紫菱楚濂一个悲痛欲绝一个温和平静的神情，场面一时间竟有些荒诞的滑稽。
楚濂先反应过来，随后淡然地笑了笑，
“怎么，你以为我要自杀吗？没有，我只是记得你以前很爱走边边，所以突然很好奇，用轮椅走边边是什么感觉。”
楚濂脸上的笑容轻松明朗。
可紫菱却觉得他的笑容里充满了诀别的味道。
“你别说，走边边还真的挺刺激的，怪不得你喜欢。”楚濂点了点头，像在对紫菱表示赞同。
紫菱下意识地回他：“很危险，你以后不要走。”
楚濂目光看向她。
“好。”他说，“但那已经不是你要关心的事了。”
紫菱侧开脸：“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刚刚听到了。”
“没有没有，我没听到！”紫菱徒劳地捂住自己的耳朵，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掉所有她不想要听到的话语。
楚濂把她的双手从耳朵上拿下来，重复：“紫菱，我们分手吧。”
紫菱的嘴唇肉眼可见地在抖动。
“紫菱，昨天你走之后，我一个人想了很多很多，”楚濂望着紫菱，“我对着洗手间的镜子看自己，却发现我竟没有一分像从前。”
从前的楚濂，不会这样对他的紫菱。
怀疑，猜忌，设计，欺骗。
他不会将这些词中的任何一个投向他最心爱的人。
可现在的他，却通通做了个遍。
楚濂有的时候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心理出了什么问题，情绪涌上来的时候，他总觉得自己像是完全成为了另一个人，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一个想要牢牢困住紫菱一辈子的人。
那不是他。
那不该是他。
“紫菱，你自由了。”楚濂目光温和地望向轮椅前半蹲着的少女，她曾经完完全全地属于他，“去吧，去追寻你自己的幸福吧。”
不用再理会我这个已经掉入污泥里，满身脏污的人。
尽情享受你该有的璀璨人生。
“不，不要。”紫菱欲哭无泪，声音干裂嘶哑，“楚濂，不分手，我不分手。”
被恐慌席卷的紫菱，像是牙牙学语的孩童只会重复同样的字眼，几乎丧失了语言功能。
楚濂只是那样静静地、悲悯地望着她。
“紫菱，我的小鸭子。”楚濂伸手摸她的脸，“别害怕，你只是太习惯了我的存在，所以下意识地不想失去。但没关系，我能给你的，费云帆都能给你。”
我给不了你的，他也能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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