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城，气压略低。
秦朝的气氛就是如此。
就仿佛一台严丝合缝的机器，冰冷且无情。
至少，在上朝的时候，整体氛围感，可不是后世那些王朝可以比拟的。
最关键还是看坐在上面的那一位。
秦始皇是出了名的，面无表情。
说好听点，那叫喜怒不形于色。
说不好听点，那叫面瘫。
当然了，这不是说不好，反而对于上位者来说，这是必须要学会的一种技能。
皇位上的秦始皇，如同人间之神那样，高高在上的俯视着下方的群臣。
群臣之中，李斯正在低头沉思。
翻看李斯的人生履历，就会发现什么叫做辉煌灿烂的前半生，与急转直下的后半生。
李斯，师从荀子。
学习帝王之术，后来入了秦国，成为了秦始皇的客卿。
凭借着高超的目光与大局观，在秦灭六国的时候，李斯可以说是处置的非常完美。
然而，当他一步步的走上权力的顶峰之后，却早已经忘记了自己过去的理想。
比秦始皇大了21岁的李斯，已经步入了人生的晚年。
白发苍黄，李斯总是习惯性的回想自己过去的那些辉煌瞬间。
值得一提的是，李斯对始皇帝的继承人，一开始并没有什么倾向。
废话，李斯自己都已经这把年纪了，并且他作为文臣的顶点，一朝之丞相，他需要站什么队？
他又不是赵高那个阉货，完全不需要做什么选择。
那为什么，李斯在历史上，会被赵高给劝服？
究其原因，在于门派学说中的一个关键问题。
虽然也有法家和儒家的冲突，但李斯早已经不是纯粹的法家。
自然对于这方面，不会有太多的顾虑。
关键问题还是在于，扶苏上台之后，李斯的政治地位就会一落千丈。
学术思想再厉害，也比不过权力的政治斗争。
年老的君王与年富力强的君主之间的差距，实在是比天地还大。
李斯作为把控政权多少年的人物，早已经形成了本能的政治野心。
相比起能力更强的扶苏，最终胡亥这样一个看起来好拿捏的软柿子，自然就成了李斯的选择。
只能说，李斯最后的结局，是他自己的选择，也是被权力腐化的典型。
归根结底，李斯想不到秦始皇死的那么突然，也想不到自己能活这么久。
但凡秦始皇不是死在半道上，亦或者李斯比秦始皇死的更早，那么胡亥都没机会！
于情于理，都轮不到区区一个胡亥上位。
只能说，时也命也吧。
李斯自然是不知道‘未来’会发生的事情。
他只是觉得，最近这一阵，咸阳城的风，有些不对劲。
作为站在始皇帝身边，主理朝政的丞相，李斯对一些事情，有着极高的敏感度。
他发现，最近这段时间，始皇帝的行为，出现了一些不同之处。
不要小看了李斯的眼神。
他从六国未平之前，就已经在秦始皇身边了。
如今这些年相处下来，某些细节，只有李斯能够察觉到。
只是，李斯想不到，究竟是什么事情，会让一个一统天下，前所未有的帝皇出现如此变化……
下了朝的李斯，目光看向了扶苏。
说起变化，其实最大的变化，还得是这位。
‘从何时起……’
李斯脑海中想了一下。
发现，应该是从数月之前。
从那时候起，扶苏的行为就出现了变化。
并且在最近这些时日里面，开始变化更为明显。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最近这些天，扶苏居然开始和始皇帝勇敢对线了……
是的，对象，嗯应该说吵架。
以往，扶苏虽然也有自己的想法，但几乎都不怎么对始皇帝发出反对。
可最近这段时间，明显就能感觉到，这位公子扶苏胆子‘变大了’。
举个例子。
就在昨日，扶苏公然对秦始皇的郡县制，提出了异议。
要知道，郡县制、统一度量衡等等这些政策方针，其背后都有着李斯的影子。
当然了，也不是李斯自己就想出来的。
事实上，郡县制这个制度，早在战国时期，诸国就已经开始尝试。
毕竟，这是一种集权手段。
采取郡县制，可以集中，或者说绕开封地制，将国家的资源更好的集中起来。
为的，是集权。
秦朝的郡县制，本质上也是一种打破原有地缘政治格局，加强中央集权的方式。
但是，扶苏却认为，步子太大了。
有一句话说的很对。
叫做故土难离。
换言之，就是百姓对已经习惯的东西，贸然改变会产生严重的反弹。
按照扶苏的看法，郡县制没问题，有问题的，是朝廷运作的方式。
“郡县之控制，何人掌？皆为六国遗臣，换皮任之。”
扶苏的意思是，郡县制只是制度出现了，实际掌控人却并非秦朝的忠臣，而是大多都以原来的六国之臣来管理。
这……
当时，秦始皇的表情就不对劲了。
嗯，不对劲的不只是秦始皇，李斯也有些色变。
他还真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管理之人，皆为读书人，那请问，天下读书人几何？又有多少受秦国恩惠而读书？”
问题更尖锐了。
管理制度上面的一点点缺失，带来的就是巨大的问题。
李斯作为丞相，有想过这些问题吗？
不，他没有。
不是说他能力不够，而是因为李斯已经远离‘基层’太久了！
居庙堂之高，又如何能够看清楚，基层的问题所在？
秦朝的基层问题，不在于表，而在于里。
表上的郡县制，没有问题，集权手段，当然更好。
可是，光有表哪里足够？
管理的人，换汤不换药，和过去有什么区别？
没有！
这就是为什么，秦末乱世，遍地烽火狼烟。
你说，天下人苦秦久矣，这个苦，有多少是真心实意？
怕是被裹挟之人，如过江之鲫吧。
尖锐的问题，却直指核心。
秦始皇的表情很不对劲。
虽然这位天下帝王，人人都说残暴之。
但秦始皇从来就不是那种刚愎自用之人。
恰恰相反，他有一个优点，那就是能听得进有理的建议。
只要是对他，对秦国有利的建议，他都会听进去。
并且，可以义无反顾的去推行！
比如，焚书坑儒，这也是千古奇冤之一了。
另外，车同轨，书同文这些，都非秦始皇自己想到的。
但他认为，这些想法，或者说这些举措，有利于大一统，那他就推行之。
所以，秦始皇并不是那种极端的刚愎自用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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