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罗米修斯”项目的明码通讯，像一块巨石投入刚刚平息些许波澜的湖面，在清纺基地和更高决策层引发了新的震动。前一刻还在准备“接触礼物”的投降派，在目睹“方舟”屏障的神迹后，态度竟发生了一百八十度转弯，不仅要求停火，还愿意分享情报？
“黄鼠狼给鸡拜年！”顺子啐了一口，满脸不信任，“肯定是看咱们挡住了，又想来耍花样！”
杨主任眉头紧锁，显然也在权衡。他看向陆子谦：“陆同志，你怎么看？”
陆子谦从“灵网”湮灭的沉重情绪中勉强挣脱出来，沉吟道：“情报的真假需要验证，但他们态度的转变，本身也说明了一些问题。第一，‘收割者’并非铁板一块，或者它们内部也存在不同派系或计算，‘普罗米修斯’可能接触到了与我们认知不同的信息。第二，他们害怕了，害怕被屏障外的‘收割者’迁怒，也害怕被屏障内的我们秋后算账。这或许是一个机会，一个了解敌人，甚至……分化敌人的机会。”
杨主任微微颔首：“和上面的分析基本一致。可以接触，但必须保持最高警惕，谈判底线要清晰——任何情报共享必须在多边框架下进行，且不得以损害我国及其他抵抗国家利益为前提。”
初步方针定下，具体的外交博弈自然有专业人士去操盘。对于陆子谦和基地而言，更紧迫的是处理“后遗症”。
“方舟”屏障的启动，消耗是巨大的。除了“灵网”核心的湮灭，全球范围内的“心智屏障”也出现了大幅度的衰减，虽然不至于立刻崩溃，但那种让人思维清晰、灵感迸发的效果明显减弱，社会情绪出现了一些不安的波动。几个关键国家不得不投入资源进行舆论引导和心理疏导，避免恐慌蔓延。
清纺集团内部，那些依赖“灵网”次级节点进行数据分析和生产优化的部门，效率出现了明显下滑。虽然伊万诺夫团队竭力修复和替代，但失去了“灵网”那超越时代的统筹能力，很多工作不得不退回更传统、更繁琐的模式。
陆子谦站在已经黯淡无光、变成一块巨大透明晶体的“灵网”核心前，沉默良久。伊万诺夫在一旁低声汇报着损失评估和替代方案，语气中充满了失落。
“老板，没有它……我们很多计划都要推迟，甚至搁浅了。”
陆子谦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那冰冷的晶体表面。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晶体的瞬间，他胸前的玉佩似乎极其微弱地温热了一下，而那死寂的晶体内部，仿佛有一点比尘埃还要细微的金色光点，一闪而逝，快得像是幻觉。
陆子谦心中一动，集中精神去感知，那感觉却又消失了。
是错觉吗？还是……“种子”？
他想起了“灵网”最后传递的信息——“种子… 已保留… 于… ‘网’中… 待… 新生…”
这个“网”，指的是什么？是残存的物理网络？是“心智屏障”的余晖？还是……某种更深层次的东西？
他没有声张，只是对伊万诺夫道：“做好数据备份和架构保存。它不在了，但我们走过的路，获得的知识还在。路，总要继续走下去。”
就在这时，他的加密电话响了，是周慕云打来的。周慕云已经按照之前的安排，安全返回了国内。
“谦儿哥，”周慕云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和神秘，“我回来了，而且……我带回来一个人，你绝对想不到是谁。”
“谁？”
“伊莎贝拉·陈博士。她……她是自己找上我的，就在我回国后不久。她说她祖父留下了一些更重要的东西，必须亲自交给你。而且，她似乎……感知到了几天前那场‘变故’。”
陆子谦瞳孔微缩。伊莎贝拉·陈？那个斯坦福的物理学家？“守夜人”外围观察员的后代？她竟然主动找来了？还感知到了“方舟”启动的波动？
这绝不是巧合。
“安排她到三号安全屋，我马上过去。”陆子谦立刻说道。他意识到，伊莎贝拉·陈的到来，可能意味着“守夜人”这条线，还有新的篇章。
他转身准备离开控制中心，杨主任却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一种复杂的表情。
“陆子谦同志，上级对于你和你的团队在此次危机中的贡献，给予了高度肯定。尤其是你最后关头稳定住那个……‘系统’，为启动屏障争取了时间。”杨主任顿了顿，话锋微转，“不过，关于那个‘系统’的后续处理，以及它所涉及的技术……上面希望你能提交一份详细的报告。并且，考虑到它所展现出的……不确定性和潜在风险，上级决定成立一个专门的‘超常规技术与现象管理办公室’，由我兼任主任。希望你和你的团队，能够加入进来，在国家的框架下，继续相关研究。”
陆子谦心中明了。这是要正式收编了。给予荣誉和地位，但同时也将他和他的力量置于更严格的监管之下。这是在见识了“灵网”威力与失控风险后，必然的选择。
他看了一眼那冰冷的晶体，又想起那可能存在的“种子”，以及即将见面的伊莎贝拉·陈。
前路依旧迷雾重重，外部威胁并未解除，内部整合刚刚开始，而新的谜题和可能性已经出现。
他深吸一口气，对杨主任点了点头：“我接受组织的安排。”
暂时的危机过去了，但人类文明的未来，依旧充满了未知与挑战。
而陆子谦知道，他这条从八十年代东北重新出发的路，还远未走到尽头。无论是为了守护这片土地，还是为了探寻“灵网”留下的谜题，亦或是应对星空深处那些虎视眈眈的目光，他都必须在新的规则和框架下，继续前行。
只是，这一次，他不再是孤身奋战，也不再是仅有商业帝国作为后盾。他的身边，有了国家的力量，也有了更多扑朔迷离的线索。
而那张曾经覆盖全球、如今看似消散的“网”，其真正的命运，或许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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