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真人的话像一盆恰到好处的凉水，既浇熄了林小虎因初次“成功”而冒头的浮躁，又未曾彻底熄灭他心中那点创新的小火苗。
“打地基…”林小虎嘴里嚼着这个词，像是嚼着一块没煮烂的肉筋，有点费劲，但又知道这是好东西。
第二天开始，兄妹二人的修行生活进入了更加规律，甚至可以说是“枯燥”的阶段。
林小虎的“苦难日”正式来临。
每日雷打不动的两个时辰《引气诀》精修，几乎要了他的小命。以往他修炼《厚土诀》残篇，讲究的是个勇猛精进，一股蛮力往里冲，虽然驳杂，但快意。可现在，师父要求他放慢速度，细细感知每一缕灵气入体的轨迹，引导它们在经脉中如溪流般缓缓流淌，去芜存菁，力求精纯。
这感觉，好比让一个习惯了策马狂奔的野小子，突然去学大家闺秀绣花，还得是双面绣。
“哎呦…慢，慢，慢…”林小虎盘坐在蒲团上，五官几乎皱成了一团，浑身别扭。那原本横冲直撞的土行灵气，此刻被他强行约束着，慢吞吞地移动，让他觉得经脉都在发痒。
好几次，他一个没忍住，习惯性的莽劲上来，灵气“嗖”地一下就窜出去老远，引得体内一阵细微的震荡，吓得他赶紧收束心神，从头再来。
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滑落，浸湿了衣领。他咬紧牙关，嘴里不住地小声嘀咕：“控制…控制…为了更好的‘硬石头功’…为了更厉害的传讯符…”
这成了他坚持下去的唯一念想。
相比之下，背诵《金石浅谈》的前五十种材料，虽然也让他头大如斗，反倒成了某种“调剂”。
“沉水砂，性沉，质稳，水属，常用于低阶阵法基材，或调和狂暴灵力…”他拿着玉简，像个小夫子一样在院子里踱步，念念有词。
“通识玉粉，由劣质通灵玉研磨而成，能微弱增幅神念波动，价格低廉…这个好！得记住！”
“温灵墨，以温玉粉为主料，调和多种温和属性灵材制成，价格昂贵…啧，买不起。”
“玄重铁…二阶灵材，密度极高…唉，看看就好。”
他背书的方式也极其“林小虎”。不光记名字和特性，还试图去“感受”。他会跑去溪边找来类似的普通石头，掂量沉水砂描述的“沉”是什么感觉；会对着阳光看那些半透明的石子，想象通识玉粉的“通透”。
虽然过程痛苦，但渐渐地，那些原本枯燥的文字，似乎开始与他捡过的石头、看过的锤锻联系了起来，变得稍微具体了一点点。
而林小鱼那边，则是另一番光景。
她的《引气诀》和《基础炼气诀》本就根基扎实，精修起来事半功倍，灵力愈发精纯凝练。她将更多精力投入到了对药草的学习中。
跟随云芷执事在天璇峰药园学习，对她而言是一种享受。她不再满足于辨识药性，开始尝试更深层次的“沟通”。
一次，云芷执事讲解一株有些萎靡的“火焰花”：“此花喜阳，近日阴雨，日照不足，故而精神不济。需以微弱火属性灵力小心滋养，不可过猛。”
其他见习弟子还在努力理解如何控制“微弱”的火属性灵力时，林小鱼已经悄悄伸出了手指。
她没有直接输入火灵力，而是先运转《木灵滋养诀》，将一缕极其精纯平和的木属性灵气，如同最温柔的春雨，缓缓包裹住火焰花的根系和叶片。木生火，这是五行相生的基础道理。她做的，是为这株萎靡的灵花提供一个更容易吸收、更富生机的“养料”环境。
同时，她集中精神，努力去“感受”火焰花那微弱而焦躁的灵气波动，尝试用自己的灵识去安抚，去引导，仿佛在说：“别急，慢慢来。”
奇迹般地，那株原本耷拉着叶子的火焰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微微挺立了起来，叶片边缘泛起一丝健康的红晕，虽然依旧不如全盛时期，但萎靡之态尽去。
云芷执事看得分明，眼中闪过一丝惊叹，却并未声张，只是对林小鱼微微颔首，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她知道，这位年纪极小的“师叔”，在草木之道上的天赋，恐怕远超她的预期。
璇玑仙子偶尔路过，也会驻足片刻，清冷的目光落在林小鱼身上时，会多停留一瞬。她虽未再开口夸奖，但默许林小鱼在基础药田里进行一些简单的实践，本身就是一种认可。
傍晚，听竹小苑。
林小虎瘫在椅子上，感觉身体被掏空，嘴里还在无意识地念叨：“…黑曜石，性脆，蕴含微弱阴煞之气，常用于…常用于…”
林小鱼则端来一杯用宁神花泡的温水：“哥，喝点水，休息一下。”
林小虎接过杯子，咕咚咕咚灌下去，长舒一口气：“小鱼儿，还是你好。你那边怎么样？那些花花草草好伺候吗？”
林小鱼坐在他旁边，小脸上带着一丝兴奋的红晕：“哥，我觉得它们好像能听懂我的话似的！今天那株火焰花…”
她小声地将自己的经历分享给哥哥。
林小虎听得瞪大了眼睛：“哇！小鱼儿你真厉害！都能跟花聊天了！”他挠挠头，对比自己背书背得要死要活，妹妹却好像在和灵草做朋友，这差距…“看来师父说得对，我真得好好打地基。”
他叹了口气，随即又振作起来，拿起那本《金石浅谈》：“不行！我得继续！等我背熟了，能控制好灵力了，咱们再研究那个传讯符！我觉得用沉水砂打底，掺一点点通识玉粉，再用清心草汁调和，肯定比锅底灰强！”
看着哥哥重新燃起斗志，林小鱼甜甜地笑了：“嗯！哥，我相信你！”
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哥，你修炼《引气诀》的时候，能不能试着把灵气想象成…像溪水里的沙子？重的、杂的先沉下去，只引导最轻、最干净的那部分流动？”
林小虎一愣，琢磨着妹妹的话。沙子…溪水…这比喻好像比师父说的“细流”更对他这个玩泥巴长大的野小子的胃口。
“对哦！”他一拍大腿，“把脏的先筛掉！小鱼儿，你真是个天才！”
接下来的日子里，林小虎依旧每日与“绣花”般的灵气控制和“天书”般的材料特性作斗争，痛苦并坚持着。而林小鱼则在药草的世界里愈发如鱼得水，甚至开始尝试用不同的木灵气“韵律”去滋养不同属性的灵草，取得了意想不到的好效果。
兄妹二人，一个在土石金铁的厚重中艰难筑基，一个在草木生灵的灵秀中悄然绽放。
清风真人偶尔神识扫过听竹小苑，感受到大徒弟那依旧粗糙但明显多了几分章法的灵力，以及小徒弟那日益精纯且充满灵性的气息，眼中便会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打地基的日子固然枯燥，但唯有根基深厚，方能承载起来日冲霄之志。这一点，正在两个小家伙的身上，慢慢显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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