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JZ市郊区，一个废弃的罗汉寺。
这里就是《疯狂的石头》剧组的第一个拍摄地。
“各部门注意！《疯狂的石头》第一场，第一镜，第一次！准备！”
苏牧拿着一个大喇叭，中气十足地喊道。
他的身后，一个看起来有些寒酸的剧组，正在紧张地忙碌着。
冯远征，这位曾经的大导演，此刻正苦哈哈地指挥着场工，搬运一台锈迹斑斑的二手发电机。
夏清雨，这位摄影系的天才少女，正黑着脸，调试着一台她从学校“借”来的，最基础的数字摄影机。
徐小峥、黄小渤、郭小涛三位主演，正蹲在角落里，自己给自己化妆。
整个剧组，连同场工、司机在内，加起来还不到二十个人。
跟那些动辄上百人的大剧组比起来，他们这个，确实只能用“草台班子”来形容。
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一种莫名的兴奋。
因为，就在昨天，奔腾汽车的三百万投资款，准时到账了。
剧组的账户上，第一次有了超过七位数的存款。
所有人都感觉，腰杆子一下子就硬了。
“苏导，都准备好了！”冯远征跑过来，擦了擦额头的汗。
“好！”苏牧点了点头，看向镜头前的黄小渤和另一个配角，“渤哥，记住，你们是贼，刚干完一票，现在要分赃。但是你，作为老大，要表现出一种‘我是专业的’那种范儿，明白吗？”
“明白！”黄小渤比了个oK的手势。
“Action！”
随着苏牧一声令下，摄影机开始录制。
镜头里，黄小渤饰演的黑皮，从怀里掏出一沓钱，煞有介事地在地上铺开，然后拿出一瓶矿泉水，往手上倒了点，开始一本正经地数钱。
“你这是干嘛？”旁边的配角小军问道。
“点钞嘛，电视上不都这么演的？专业！”黄小渤头也不抬地说道，脸上带着一种莫名的自信。
“卡！”
苏牧喊了停。
他皱着眉头，走到黄小渤面前。
“渤哥，不对。”
“啊？怎么不对了？苏导，我觉得我演得挺专业的啊。”黄小渤有些不解。
“太‘演’了。”苏牧摇了摇头，“你现在不是在演一个贼，你是在演‘你想象中’的贼。我要的不是这个。”
“我要你，就是黑皮。你就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但又爱装逼的小毛贼。你觉得电视上点钞很酷，所以你就学。但你心里是虚的，你怕别人看出来你是第一次干这么大的活。所以，你的眼神应该是游离的，数钱的动作应该是笨拙的，甚至会出错。明白我的意思吗？”
黄小渤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来，我们再来一次！”
“《疯狂的石头》第一场，第一镜，第二次！Action！”
这一次，黄小渤的表演，明显松弛了很多。
他眼神闪躲，动作笨拙，数着数着，还真的把自己给数乱了。
那种又想装逼，又底气不足的怂样，一下子就出来了。
“好！过！”苏牧满意地点了点头。
黄小渤长舒了一口气，心里对苏牧佩服得不行。
不愧是导演，几句话，就把人物的感觉给点透了。
第一场戏的顺利通过，让剧组的气氛轻松了不少。
但很快，新的问题就来了。
第二场戏，是拍道哥、黑皮、小军三个人，在罗汉寺里，因为分赃不均而发生争执。
这是一场群戏，需要三个演员之间的默契配合，和镜头对现场氛围的精准捕捉。
问题，就出在了镜头上。
“夏清雨！机位再往后拉！我要一个能把三个人都框进去的中景！”苏牧在大喇叭里喊道。
“不行！”夏清雨立刻反驳道，“这个角度光不对！道哥的脸一半都在阴影里，情绪根本出不来！必须把机器往前推，给他一个近景特写！”
“我说了，我不要特写！”苏牧的语气也强硬了起来，“这场戏的重点，是三个人之间紧张的关系，不是某一个人的情绪！我要的是一种客观的、旁观的视角！”
“你那叫客观吗？你那叫业余！”夏清雨也火了，她放下摄影机，直接走到苏牧面前，毫不客气地说道，“苏牧，我们之前说好的，拍摄上的问题，你必须尊重我的专业意见！按照你这种拍法，出来的画面，就是一坨屎！”
“我的电影，我说了算！”苏牧寸步不让，“你要是觉得拍不了，现在就可以走！”
“你！”夏清雨气得浑身发抖。
整个剧组的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大气不敢出地看着两个剧组最大的官，在开机第一天就吵得不可开交。
冯远征赶紧跑过来打圆场。
“哎呀，苏导，小夏，有话好好说，别伤了和气嘛。大家都是为了电影好。”
“冯导，你别管！”苏牧和夏清雨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道。
冯远征碰了一鼻子灰，只能尴尬地退到一边。
“好，苏牧，你牛逼！”夏清雨冷笑一声，“你要这么拍是吧？行！我给你拍！到时候片子剪出来，跟dV拍的家庭录像一样，我看你找谁哭去！”
说完，她黑着脸，回到了摄影机后面，完全按照苏牧的要求，把机位拉到了一个她认为“烂到家”的位置。
“Action！”
苏牧面无表情地喊道。
三个演员，在尴尬的气氛中，开始了表演。
但因为刚才的争吵，大家的情绪都受到了影响，演得磕磕巴巴，完全不在状态。
“卡！你们在干什么？梦游吗？”苏牧的火气也上来了，对着演员吼道，“道哥，你的台词呢！‘公共厕所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拿出你老大的气势来！”
“黑皮！别他妈老看镜头！你当这是拍mV吗？”
“小军！怂一点！你就是个跟班的！老大吵架，你插什么嘴！”
苏牧劈头盖脸的一顿骂，把三个演员都给骂懵了。
徐小峥也是个有脾气的，他放下道具，直接说道：“苏导，这没法演！你们俩在旁边吵架，我们这儿哪还有情绪？”
现场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所有人都觉得，这个草台班子，可能在开机第一天，就要散伙了。
苏牧看着眼前这一片烂摊子，深吸了一口气。
他知道，自己刚才有点急了。
他前世是成名导演，习惯了在片场说一不二。
但现在，他面对的，是一个全新的，而且极其不专业的团队。
他必须拿出足够的耐心和手腕，才能把这群“乌合之众”，捏合成一支真正的军队。
他走到夏清雨面前，语气缓和了一些。
“夏清雨，我知道你是学院派出身，追求完美的构图和光影。但我们现在拍的，不是风光片，是一部充满烟火气的现实主义喜剧。有时候，不完美，才是最大的完美。粗糙，才是最真实的质感。”
然后，他又走到三位演员面前，挨个拍了拍他们的肩膀。
“三位老师，对不起，刚才是我太急了。我向你们道歉。”
“这样，我们先不拍了。今天下午，大家休息。我们坐下来，好好聊聊剧本，聊聊人物。我希望我们每个人，都能真正走进这个故事，而不是把它当成一份工作来完成。”
苏牧的态度，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们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强硬无比的年轻导演，竟然会主动道歉。
夏清雨看着苏牧，眼神复杂。
徐小峥和黄小渤对视了一眼，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苏导，我们也有不对……”
“别说了。”苏牧摆了摆手，“磨合期，很正常。我相信，只要我们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就一定能把这部电影拍好。”
说完，他从兜里掏出几百块钱，递给冯远征。
“冯导，去，买点啤酒和花生米。今天晚上，咱们开个剧本研讨会。不聊透了，谁也别想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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