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才好。”妲己拿起玉梳，缓缓梳理着如云的秀发，声音轻得像风拂过花瓣，“女娲娘娘交代的事，不就是要让这殷商的气数尽了吗？诸侯皆反，君臣离心，正好应了天道轮回。”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指尖轻轻点在眉心，“申公豹也好，黄飞虎也罢，不过是推波助澜的棋子。他们打得越狠，这天下便乱得越快，等到尘埃落定，自有分晓。”
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掠过窗棂，发出沙沙的声响。妲己放下玉梳，从妆盒里取出一支金步摇，簪在发间，步摇上的珍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映得镜中光影流转。
“等着吧，”她望着镜中那双含笑的眼眸，轻声道，“用不了多久，这朝歌的天，就要变了。”
小青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看着妲己脸上那抹胸有成竹的笑意，心中的疑惑渐渐散去。她知道，姐姐的心思向来深不可测，既然姐姐说这样才好，那定是离女娲娘娘的嘱托，又近了一步。殿内的熏香袅袅升起，与窗外的夜色交织在一起，仿佛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这深宫的寂静里，悄然酝酿。
铜镜里的人影渐渐凝定，妲己指尖捻着金步摇的流苏，珍珠在烛火下滚过一层暖光，映得她眼底的笑意愈发幽深。“小青，你瞧这步摇，”她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玩味，“当年大王为了讨我欢心，命工匠用三百颗南海珍珠串成，说要让这世间女子都羡煞我。可他哪里知道，这珍珠再亮，也照不透人心的暗。”
小青凑到镜前，看着那支流光溢彩的步摇，小声道：“姐姐是说……大王他其实不懂姐姐的心思？”
“他懂什么？”妲己轻笑一声，抬手将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他只知用金银珠宝笼络人心，却不知这天下的人心，早已被他的暴虐碾碎了。比干挖心，伯邑考被囚，微子启逃亡……他以为杀尽了忠良，就能坐稳这龙椅，却不知诸侯的反旗，早已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竖起了。”
她转头看向窗外，月光正透过窗纱，在地上投下斑驳的树影，像一幅被揉皱的残图。“女娲娘娘让我惑乱商纣，不是要我做个只会撒娇弄痴的宠妃。”妲己的声音沉了几分，带着一种与她容貌不符的冷冽，“是要我借着这宠妃的身份，把这腐朽的王朝，从根上蛀空。”
小青这才恍然，眼睛亮了亮：“所以姐姐故意怂恿大王建鹿台，造酒池，其实是为了耗尽殷商的财力？故意让他疏远忠臣，亲近小人，是为了让朝堂乱起来？”
“总算不笨。”妲己屈指敲了敲她的额头，眼底闪过一丝暖意，“申公豹的术士，黄飞虎的大军，看着是殷商的爪牙，实则是催命的符。他们打得越凶，消耗的粮草越多，朝歌的根基就越虚。等到西岐的兵马兵临城下，这百万雄师，不过是纸糊的老虎。”
她重新转向铜镜，细细描摹着眉形，黛色的眉笔在眉间划过，留下一道锋利的弧线。“当年女娲娘娘在女娲宫见纣王题诗不敬，便知他气数已尽。我等奉法旨而来，不过是顺天而行。”妲己放下眉笔，镜中的女子眉眼含锋，竟有了几分杀伐之气，“诸侯反，君臣乱，百姓怨……这三样齐了，殷商想不亡都难。”
殿外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已是四更天。远处的军营隐约传来刁斗声，沉闷而急促，像是在为明日的出征倒计时。妲己抬手取下金步摇，放在妆盒里，珍珠碰撞的脆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时候不早了，”她对小青道，“明日申公豹出兵，少不了要在大王面前说些‘必胜’的空话。你且看着，用不了几日，牧野那边的捷报，就会变成败报。”
小青点头应下，收拾着妆台上的物件，忽然想起一事：“姐姐，那西岐的伯邑考，听闻是个仁德君子，若是他真得了天下，会不会……”
“会不会容不下我们这些‘妖妃’？”妲己接过话头，笑了笑，“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不是一家一姓的天下。他若真能善待百姓，便是有道明君，又怎会拘泥于前尘旧怨？何况，”她看向铜镜中自己的倒影，语气轻描淡写，“等尘埃落定，我与你自会去向女娲娘娘复命，这人间的兴衰，与我等何干？”
熏香在殿内盘旋，与月光纠缠在一起，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妲己吹熄烛火，殿内顿时陷入一片幽暗，只有窗外的星光，在她眼中闪烁，像极了棋盘上散落的棋子。
明日的朝歌，注定要被战鼓惊醒。而她，只需在这深宫之中，静候那天下易主的时刻——就像等待一场早已写好结局的戏，落幕之时，自有清风扫去台上的尘埃。
熏香在紫铜炉里明明灭灭，将妲己的影子投在雕花屏风上，忽长忽短，像极了这朝歌城的命运。她指尖捏着一枚白玉棋子，在棋盘上轻轻滑动，玉子与紫檀木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寝殿里荡开涟漪。
“小青你看，”妲己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这棋盘上的‘王’，看着威风，其实最是脆弱。一旦身边的‘士’‘象’都被吃掉，剩下的‘兵’就算再多，也护不住它。”她抬手落下棋子，恰好将小青刚走的“卒”吃在口中，“就像大王，总以为有闻仲、比干这些老臣在，有申公豹招来的奇人异士在，这江山就稳如泰山。他哪里知道，最该防的，是自己心里的贪和狠。”
小青蹲在一旁，手里把玩着一串蜜蜡珠子，闻言抬头道：“姐姐昨天让御膳房做的‘龙凤呈祥’，大王今天果然赏给了费仲大夫呢。听说那道菜用了五十只雏鸡的嫩肉，二十条鲤鱼的精囊，费仲吃的时候，眼睛都亮了。”
“他自然要亮。”妲己放下棋子，接过小青递来的茶盏，氤氲的水汽模糊了她眼底的情绪，“费仲、尤浑这些人，就像棋盘上的‘炮’，看着能隔子打杀，实则最是见利忘义。大王用他们来对付忠臣，就像用刀子割自己的肉，看着痛快，疼的还是自己。”她呷了口茶，“昨天比干丞相的侄子来求见，哭得眼睛都肿了，说比干被大王罚去挖心做药引，这事儿你知道吧？”
小青点点头，撇了撇嘴：“知道呀，我还听说微子启大人连夜收拾了行李，说是要去投奔西岐了。大王居然都没拦着，还说‘想去便去，孤不留’。”
“留？他现在眼里只有鹿台的琼楼，哪还有心思管这些。”妲己笑了笑，那笑意却没到眼底，“鹿台盖了三年，搜刮了天下的玉石黄金，百姓的税赋加了三成，各地的起义军却多了三十股。他以为把财宝堆得越高，江山就越稳，却不知那堆金子，早被白蚁蛀成了空壳。”她忽然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夜风带着牧野方向的尘土味灌了进来，“你闻，那是西岐的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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